而这上天入地,敢这样唤裴昭子钦的。

唯有玉饮仙尊一人。

裴昭眉间紧紧蹙起,只得透过那字幕去看地上抱着少祈的叶饮溪,而叶饮溪双唇紧闭,也全然无心施法的模样。

直至字幕消散,裴昭也不明白,不明白那字幕从何而起。

更不明白这如同话本子一般的故事,竟能被这字幕将他与少祈连在一起。

与裴昭的思绪不同,叶饮溪只觉得不甘。

他想起少祈冒雨站在殿外,语气稚嫩却响亮:“师尊若要罚,连阿祈一并罚了。”

想起少祈银白发梢滴下的水渍,像泪。

想起少祈抓住自己手时那冰凉的触感,回头时那人轰然下跪,朝他磕头,直至头破血流。

他说我同师兄一道,师兄无罪。

慢慢的,那双素来淡到失色的紫瞳染上风霜,平静的眉宇日日紧皱,珠圆玉润的嗓音变轻、变淡。

他说罢了,师兄怎会知我心意。

好似再无人记得那年玉瑶桥头有位白衣少年,银发玉冠,手戴五指铃,在苍茫大雪中茕茕而立,眼中款款深情。

那人总被谁家师兄师姐高呼:“小师弟!”

闻声少年回眸浅笑,指尖划过他的唇,带动铃铛,叮叮作响。

他说嘘,别瞎喊。

而少年目光尽头,永远站着一位墨发高束,脖颈处有伤疤的男子,那男子一身霜月冰凉,手中持柄木剑,眼中盈满天寒。

那人的身影与如今的裴昭重合。

叶饮溪抱着少祈冰凉的躯体,看着裴昭恶鬼般身躯,只觉得悔。

他越是想替江晚清解释,那些挖心挖肺的话便越是堵在心口,最后他只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谁都能说他该死,你不能。”

“我不能?”

裴昭唇间带血,沙哑道:“师尊莫不是忘了,你的小徒弟,我的小师弟,姓林名禾,字微之。而他离开后,在生辰日咒他永无归日的是谁?”

“好,师尊不喜,那便暂且不提这个,猎场之上,有人一剑封喉杀了我父亲,鸿蒙山一战,有人丢下你我背信弃义逃亡,师尊,你可还记得那人是谁?”

裴昭在一刹之间目眦欲裂,仿佛他跟前的不是昔日尊师与同门师弟,而是仇敌。

叶饮溪的头更低了,他攥紧手中食布,用力到将脆虾捏成了渣,“他只是……”

“只是什么?你又要说那时他不过垂髫?”

裴昭漆黑的瞳孔像是又蒙了层黑雾,他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后嗓音更为低哑,再次如阎王锁命般传入叶饮溪耳中。

“是,他咒阿禾永无归日时我也没想到一个不过垂髫之人心思如此歹毒……”

“但你敢不敢说他杀我爹时,年龄尚小不过垂髫?”

“敢不敢说他抢你我灵契逃跑时,年龄尚小不过垂髫?”

“敢不敢说当年鸿蒙山他放出万千恶鬼讨人性命时,年龄尚小不过垂髫?!”

世界强制重启

“纵然他千错万错也不该你来惩!”

叶饮溪的脸变得煞白,唇齿间满是苦腥。

“他分明……分明待你那么好……”

“不该你来惩……”

待他好?

裴昭听到这三字险些笑出来。

而后一行血红字体出现,硬生生将他一声笑卡在嗓子里,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若回首望望修神梯的脚印,怎会不知有两个是他的。-

-你若回头看看无妄谷水镜中为你燃起的炙热烛火,怎会不知那至今未灭的烛芯、是他的金丹。-

-子钦。-

-他待你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