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抬头看着少祈，眼中只剩避之不及的惶恐，他大吼一声：“不要再这么看着我了！”

片刻后那些惊恐被祈求替代，最后被糅杂于一处，难舍难分。

“我……救不了你……”

他崩溃的摇头，声音破碎成了残渣，一点点落在了深不见底的深渊中。

“九千多次……我一次也……”

“救不了你……”

“求你……”

“别这么……看我了……”

裴昭，你应该杀了我，然后离开

黑夜本该很静，可今夜却叫人无法安眠，空荡的山谷中除了风雪声，还有男人低哑的哭喊声，苦涩到像在冰冷的黄连水中泡了许久。

有人跌撞着冲出了马车，撞开帘子，最后蹒跚几步踉跄着翻滚了下去，他疼的蜷缩在一起，瞳孔如死水一般清明，喉咙发干，浑身颤抖，眼泪遏制不住的往外流，除了几近窒息一般的抽泣声，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夜色笼罩的山谷中，有人跟在他身后，除了看着，只能看着。

直到他身体颤抖的幅度停止，少祈才敢走上前去。

他小心翼翼的蹲下身，抬起手悬在裴昭的身体上空，月光穿过他的指尖，散落在裴昭的黑衣上，替他轻轻拍了拍那具茫然、冰冷、彷徨又无措到抽搐不已的身体。

这是一个僻静的角落，少祈用灵力将此处与外界隔绝，并非是不想吵到卫清阶和白不云，而是怕师兄清醒后会觉得难堪。

他的手在空中抬了很久，也没有放下去，甚至几番缩回来，想捂住自己的脸，不让师兄看了。

师兄一直在求他，别用那种眼神看着他了。

到底是……哪种眼神……

少祈也不敢说话，他知道师兄此时的状态不对劲，像是濒临崩溃或是已经崩溃。

他只能静静的看着，在心中想着该如何抚慰师兄浑身上下不断散发出来的畏惧。

师兄在畏惧什么？

是这个世界，还是想杀了他父皇的自己。

少祈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也想不明白，直到明月被乌云笼罩，天空阴沉灰暗，压抑的像是要下一场大雨，仿佛老天都想将裴昭身上萎靡不振的气息冲刷干净。

雨还没落下时，那个身体终于动了。

他沉沉的呼吸着，很重、很重，那张向来冷硬无情的面孔本被染上了恐惧与不安，现在却再也找不出任何情绪，深邃的眼窝还有残存的泪渍在往下落。

“你……”

他的唇张开，说到一半又停止。

这个反应让少祈抬在半空中的手一下落了下去，“师兄？你醒了？”

裴昭抬眸看他，神色颓废不堪，他抬手抹了一把脸，又将头扭开，叫少祈只能看见他凌乱而又沾满脏乱泥土的长发。

吐出一个“你”字后，他没有再开口，像是真的恢复了神智。

不，他从未丢失过神智。

正如少祈所见，他惶恐，他害怕，他如自己口中说的所有话一样，不想再见到少祈那双眼睛。

他想死，想离开，想逃避。

可是……这是最后一次了……他舍得吗。

舍得离开少祈，让少祈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这里，一次又一次被虐杀，体会万千种撕心裂肺的死法，活在这样一个不真实、虚伪、用数据串成的世界里吗？

他……舍得吗？

从一开始，他就是想带少祈走。

在看见少祈那双眼睛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就追了过来，掉进这个虚妄的、他自己所创造的游戏世界里。

所以有规定的数值，所以能存档，不断重开。

他来到了这个世界，看见了真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