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骂他们天降灾星,骂他们晦气,说他们是累赘……
阿娘身子骨很硬朗,但是这辈子吃了好多苦,阿爹恨阿娘,也恨被阿娘生出来的骨肉,阿爹恨到日复一日的折磨阿娘,可是阿娘就这般撑过不知多少个四季春秋。
阿爹便开始骂阿娘是妖物,百般折磨都还活着,一定是少见的祸害。
可那时他年纪尚小,什么也做不了,若是他出去帮阿娘,阿娘生气了,便会从发髻上抽出一根梨花簪子,疯了一般的去扎阿爹。
可是女子如何比得过男子的气力。
最后得到的不过是更加凶狠的毒打。
阿娘挺了一年有一年,最后含恨而去,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是“好好活着”。
可是……后来他知道……
阿爹对阿娘这般态度……好似是受人教唆……
阿娘也本不必在如此花季年华死去……
他一直知道,阿娘身子骨硬朗的不同寻常,几欲是从未生过病,哪怕是被毒打后伤口也很快便会结痂。
可突然有一日,阿娘面色倏然变得很白,便开始一病不起。
那个原本不顾他们死活的阿爹却开始日日送药,他原本还高兴,阿爹对阿娘好,待日后阿娘身子好了,他们三人便能同别家一样,开开心心的生活在一起。
可是阿娘的身子愈来愈差。
阿娘从面色苍白变成了日日吐血的模样。
次次喝完阿爹的药,阿娘总是会舒服一段时间,而后病情愈发严重。
少祈心中着急,刚学会走路的他日日窝在阿娘身边,吃不好睡不好,阿娘也会在阿爹不在的时候抱着他,摸他软软的头发,亲他的额角。
阿娘每日挂在嘴边最多的一句话便是:“待阿娘走了,你要好好活,离开这个家,离开你阿爹。”
他不信阿娘会走,每次都只会哭。
阿娘真正离开的那一日,是他亲手喂阿娘喝的药,阿娘喝了,可是那一日的药阿娘一喝便就连着汤药和淤血一起吐了出来。
紫色的……血……
可是药……是阿爹拿的……
在阿娘百般要求下,他将阿娘的尸体丢弃,颠簸着逃出了那个存满他所有灰暗记忆的地方。
竟在一条密林的通道中听见阿爹爽朗的笑声,不知在同谁说话,但阿爹说了什么,他听的很明白。
阿爹说:“这个累赘早都该死了,今日那碗药下去,便死绝了。”
那时少祈太小,一不小心便漏了马脚,被抓回了那个破烂不堪的家。
少祈实在不喜欢……被人喊累赘……
实在不想承认……他和他的阿娘是累赘。
“我也不想……”少祈话也说不清,“做累赘……”
他抬起一双潋滟的眸,注视着裴昭,里面藏了千言万语,和道不尽的委屈难过。
少祈是死在他跟前过的
少祈面上不断滚落的眼泪简直要将裴昭的心都砸碎了,他看着少祈哭的期期艾艾,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抓住少祈的手,微微低头。
“我不是这个意思,少祈,我也从未觉得……你是累赘。”裴昭眼中也酸涩无比,“我只是担心自己,担心自己会对你动手。”
他从未对谁留过手,他杀过的人那么多。
少祈根本就不知道他是多么凶残之人,更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谁将自己折磨致死。
他这样的人,纵然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会杀人不见血,更是别说入了臆障,失去神智。
上一回在南连失了神智的他对少祈做了什么,这一回又要做什么,他不敢想。
一点都不敢想。
裴昭闭上眼,抓着少祈的手向来温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