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凑在少祁耳边问:“你觉得人性本善还是本恶?”
少祁真的思考了片刻,嗓音轻微又平和:“人生来本是一张白纸,要看提笔行字之人,落下的字若是善,便是善,落下的字是恶,便是恶。”
他顿了顿,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觉得,人性本善。”
“荒唐!”那孩童冷笑一声,“我便叫你知道,世人本恶,便是那表面的善意,也不过是披了一层虚伪的面皮!”
一阵金光从孩童眉心飞跃而上,下一瞬,那阵金光在半空中炸开,只见空中洋洋洒洒飘下细小的金箔,忽明忽暗。
几位妇人一见这幕赶忙相互推搡着下跪。
而后瞧见那金箔碎在空中变换,迟迟不落在石阶上。
半空中淡金色的大字不断变换。
“吾乃山中寺庙大佛,尔等来此处,所谓何事。”
几位妇人读懂金箔变换出的内容后当真以为大佛显身,忙后争先恐后的答话。
“瘟疫!是为瘟疫!求佛开恩!”
“我夫君也感染上了疫病!求佛开恩!救救我夫君!”
“求佛开恩!!!”
……
少祁的眼帘微抬,他看着那群同他一样跪倒在地面上的人,心中泛起一抹难以忽视的酸楚。
二师兄曾对他说过,名由天定,万物最终都会归于尘土飘扬,无人能与天齐。
当初在清虚神境,他看着师兄们的年少轻狂,心中热血难凉,从不信什么命由天定。
便是雨水都会随风而动,不甘潦草收尾。
便是他们微弱如蝼蚁,亦不甘俯于天命。
直至此时,少祁才发现,雨水再随风而动,依旧落入泥地。
而蝼蚁撼树,千百载也不过寥寥几次。
他再不信天命,此番也要跪在这几千长阶上,为能将心爱之人的性命从鬼差那处抢回来,他要付出太多代价。
那些难以言喻的痛楚却依旧无法疼醒他。
半空中的金箔散去,聚拢,随着孩童的低语,缓慢汇聚为新的字句。
“他要救人,你们也要救人。”
妇人们一愣,视线穿过金箔落在浑身是血的黑衣少年身上。
金箔再次变换。
“可吾,只能救一方。”
猝然,孩童尖笑起来。
在那一道道目光仿佛化为如针尖一般的实质刺在少祈身上时,他不知所措的垂下脑袋。
青紫色的指尖颤动着要蜷起,却因手腕深可见骨的伤口不得不低垂。
不会的,不会的。
人性……本善……
最毒妇人心
落叶的季节总是飘荡着惆怅的意味。
少祁跪在长阶上,周身洒满了细小的金箔,将他映照的犹如神明一般,再其中发光。
那些妇人在原地愣怔片刻,倏然不言不语,看着金箔变换出来的大字,再看看那个浑身是血跪在长阶上的少年,心中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他也是来求佛,原来他也是为救人。
几位妇人自然是于心不忍的,几千阶台阶,回想起攀山时地面上的血迹,就知这人是一跪一叩首上来的。
他们鼻中满是专属于秋山的冷气,还有薄弱的血腥味,谁能这般狠心,叫这少年滚下山去?
谁能狠心到,看见有人在此处一跪一叩首,好不容易爬到了半山腰,还叫人滚下去。
……
几位妇人面面相觑,许久都没再说话。
孩童此时竟有了不可多得的耐心,只是挂在少祁的脖子上冷眼旁观,仿佛事不关己,可面上却又偶然浮起恶劣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