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祁是第一次见人界的集市，同记忆中昏暗无光的黑市完全不一样，人界的集市灯火通明，飘香万里，热闹非凡。

一位孩童攥着大人的手掌，睁着一双大眼四处张望，一不小心撞上谁的膝盖，嘴一瘪，就要哭，面前却印出一张大大的笑脸，还有一个摇晃的拨浪鼓。

“给你，不要哭。”

少祁弯着眉眼蹲下，将拨浪鼓塞进孩童手中。

孩童见这般如仙子般的人，擦了擦眼睛，手中的拨浪鼓一晃一晃的，眼泪被憋了回去，像是很喜欢手中的小物件。

拉着孩童小手的妇女笑眯眯的将孩童抱起，她面上带着如春风般的微笑，对着孩童说：“还给哥哥。”

孩童摇摇脑袋，抱着拨浪鼓不松手。

少祁起身摆摆手，笑看那孩童亮晶晶的双眼，淡声说：“不用，是我先撞得他，就当作赔罪了。”

妇女也是良善之人，从有些破旧的衣物中摸出一颗小小的碎银，放在少祁掌心。

即便如此，她也捏了捏那孩童圆乎乎的脸蛋，说：“诺诺，谢谢哥哥。”

被叫做诺诺的孩子闪着一双大眼，晃晃手中的拨浪鼓，咬字不清：“歇歇咯咯！”

少祁手中捧了许多东西，都是街边看见的漂亮物件，想着一些适合师姐，想着一些适合师尊，他不知人界规矩，以为东西就是随意拿的，所以都往怀里抱。

他甚至不认得那妇女给他的是什么，只是硬硬的，像块小石头，于是他问：“这是……”

妇女以为眼前这穿着金贵的少年是谁家的小少爷，看不上银两，忙有些窘迫的说道：“您就收下吧，总不能白要了东西，我们家孩子不懂事，一定要喜欢，也不能叫您掏钱。”

诺诺像是听懂了，皱着眉头喊“娘亲”，摇着脑袋稀里糊涂的说“没有”。

妇女嗔怪的看了一眼诺诺，朝少祁微微点头后离开。

少祁傻愣愣的握着银两，耳边的一声“娘亲”还在回荡。

他低头看向怀中的一根梨花钗，只是方才瞧见心中欢喜这才藏在手心。

直到听见这一声娘亲。

他恍然大悟，原来是想送给娘亲。

曾经有位老妇人，也头上带着一支又老又旧的钗，上面有几朵暗淡的梨花雕，总是插在那花白的长发上。

他也喊过那人“娘亲”，也依稀记得那人会塞一只抄手进他嘴里，嫌他吵闹，却目光温柔。

少祁低头看着钗子，又去看那位孩童，手中晃着拨浪鼓，在娘亲怀里越走越远。

大家都有娘亲。

少祁的目光落寞下来。

人群拥挤，天在此时彻底黑了，蒙上一层幕布，将世界盖上。

灯笼亮的厉害，在半空中摇曳。

少祁站在原地，愣愣的，连人走远了都不知道。

他回过神来，想去寻师兄，找找安慰，谁知一回头一张诡异的青色鬼脸出现在他眼前，将他吓得浑身一跳，怀里的东西淅淅沥沥的一下全掉在了地上。

劈里啪啦。

人群还在移动，无人注意这处。

少祁吓了一大跳，忙弓身去捡东西，谁知那青鬼也弯腰，二人的面具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抱歉，抱歉。”

少祁虚虚笑着，扫了一眼这青鬼的身形，怎得和师兄一般魁梧，连衣着也差不多。

可惜师兄是断然不会戴这种面具的。

若大师兄真戴了这般滑稽又吓人的面具，才真叫见了鬼了。

少祁一面想一面摇头，将地上的东西悉数捡起。

在将手伸向一枚淡青色暖玉的时候，另一只大手也伸了过来。率先攥住暖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