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病重之时,皇帝衣不?解带随侍在侧,想要略尽孝心,可却遭到阻拦, 他知道这是祖母不?愿他为了侍疾而耽搁朝政,虽然万分难过,却也不?得不?听从,以免她不?能够安心养病。
后宫诸多嫔妃, 可能得祖母欢心者,除了已?逝的两位皇后,也只?有皇贵妃一人,她一贯身子不?好, 不?能操劳,其余诸人虽然也有些早年的旧人,却却与祖母不?算亲昵,更兼锦衣玉食,谨言慎行惯了,也不?过是差使宫女代劳。
余下,也只?有攸宁一个了,她的命格好,性子也不?那么循规蹈矩,还有些食膳药膳的本事,也幸而有她无微不?至的侍奉在侧,让祖母在最?后的日?子里?病痛稍稍缓释。
分明自己?辛苦得很,稍有时间?也要来乾清宫上报祖母的病情,哪怕太医已?经禀报过一次,但她知道他是不?放心的,恨不?能亲眼去看?,索性便日?日?同他谈及祖母感受如何,事无巨细,告诉他祖母今日?又说了什么,是提到了他幼年的事情,还是叮嘱他日?后要如何行事?
临了,还要关照皇帝自己?的身体。
这其实已?然有些越矩了,有些事情旁人心知肚明,却不?敢说,不?敢做,归根结底是因为宫里?头的规矩多。
得宠时候做什么也许不?会被追究,可一旦追究起来,处处是错。
她却似乎根本不?在乎,又或者是在乎他多过于在乎自己?。
这让皇帝如何不?感动?。
到后来,那段悲痛到他至今都不?愿回忆的日?子里?,旁人都劝他顾惜己?身,连姑母淑慧长公主都看?不?下去了,也只?有她敢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在他身边陪伴着,替他拭泪,按摩僵硬的身体,为他端来精心准备的食膳,任由他用一切尽可能的方式来发泄悲痛。
旁人后来都不?敢在他面?前提及慈宁宫,提及已?逝的太皇太后,甚至连皇太后短时间?内都在克制自己?不?要提起,生怕激起他的伤心来。
也唯有攸宁会旁若无人地提起来,然后看?着他红了眼眶落泪,也是那个时候,他看?到梁九功的眼睛都快眨抽筋了,难过之余,也不?由好笑。
皇帝觉得攸宁是懂自己?的,她知道他就算再?伤心,再?不?顾惜自己?,过后也一定?会整理好心情,去做该做的事情,所以她什么都不?说,却时时刻刻替他珍惜他的身体。
所以她敢在祖母过世不?久就‘不?识相’地提起,她知道他仍然在悲伤,在怀念,也知道他仍然需要将这些情绪倾泻出去,纵使伤心欲绝,他也希望能够有人对他提起祖母在世时的种种。
然而如今能同他谈及此事的人又有几个?朝臣们唯恐他再?做出割辫这样违反祖制的举动?,姑母淑慧长公主对祖母的亲情不?输于他,可她年纪渐大,又如何能再?度引她伤心?
能够大胆听皇帝倾诉的贴心人,年少之时其实有过许多,与他结发的伴侣,一同成长的友人,以及他最?重要的亲人,然而斯人已?逝,到如今人至中年,竟也还能遇此良人,兴许是逝去那些人也在垂怜于他吧。
知道攸宁对他的关切,皇帝并没有丝毫不?耐,反而认真许下承诺:“这一战虽无法速胜,但也不?会持续太长时间?,不?必太担心,待我?凯旋,就接你去祖母留给你的汤泉行宫瞧瞧,你还没去过吧?”
皇帝口中所说的汤泉,正是太皇太后留下的遗产之一,她去世之前,就将自己?的珍宝首饰之类分给了淑慧长公主一部分,也有一部分给了皇太后,孝懿皇后和攸宁,最?后则是宫里?的太子和诸位公主们,大福晋,以及大福晋所生的两个格格,这也是太皇太后的玄孙一辈了。
至于剩余的东西,则是皇帝自己?做主分配了的,除了攸宁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