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爱华怔怔看着郭鹏手臂上的痕迹，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郭鹏沉默许久，终于向母亲坦白了实情。

对自己做这种事，是从很早以前就开始的。

那时，男人还没死。

郭鹏每次看到男人家暴郭爱华，就想保护妈妈，可他越是阻拦男人，就越激怒男人，郭爱华会因为他的保护受更重的伤，他也会被男人殴打。

男人试图用暴力逼迫他听话，不让他亲近郭爱华。

郭爱华舍不得孩子被打，所以每次发现男人想打自己，都会提前把郭鹏锁紧屋里，不让他出来。

可隔着门，郭鹏听着外头的动静，就会想象妈妈在受苦。

他恨男人，也恨自己，恨自己没有用，只能哭。

在这样的恨意下，他偷偷伤害自己，想用疼痛向妈妈赎罪，也想用疼痛与妈妈感同身受。

一开始，他是有意为之，会注意掐自己不露在外面的地方，像是肚子，大腿之类的。

直到那个暴风雨夜。

他从门缝里看到妈妈满脸血，男人却哈哈大笑的时候，神经仿佛受到了刺激。

脑海中好像有个在跟他说话：“总有一天，他会打死妈妈，也打死你！”

郭鹏那时十二岁，已经有了死亡的概念，他不想妈妈死，所以受刺激一般，冲出房门，从厨房拿来水果刀，刺入男人体内。

那天后，他的身体准确来说是脑子，好像出现了什么变化。

即便他与妈妈离开了那个满是痛苦回忆的家，过上了幸福的日子，可过去的阴影，似乎仍笼罩在他心里。

他好像还活在那种痛苦的日子里，最开始还做了几个月的噩梦，必须要有人陪着睡才行。

可即便有人陪着，也缓解不了他的焦虑，他的恐惧。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又开始伤害自己了。

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在对自己下手，只有等回过神来时，他才会感受到疼痛。

“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对自己下手越来越重……”

郭鹏说到这里，悄悄看了眼哭泣的郭爱华，有些愧疚地低下头：“对不起妈妈，我真的不是故意这么做的。”

他觉得自己这样不正常，怕家里人担心，才一直瞒着。

“鹏鹏没有对不起妈妈，是妈妈对不起你才对……妈妈要是能早点离婚就好了，早点离开那个男人就好了……”

郭爱华抱着郭鹏，泣不成声，早知道儿子会因为她被打的事变成这样，她当初就该跟那男人同归于尽，何至于让才十几岁的儿子拼命保护自己，还留下了如此严重的心理创伤？

之后，在护士长的建议下，郭爱华带郭鹏去看了精神科医生。

七十年代，国内精神科的人才极为稀少，这门学科在国外才有系统化一些的教育，可留洋背景有实力的人，在那时大多比较凄凉。

郭爱华也是辗转打听，才找到一位还算靠谱的医生，给郭鹏做心理疏导。

那位医生说，郭鹏很可能是重度抑郁，才会产生伤害自己的行为，而且病情严重的病人，也会伴随幻觉产生。

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是心理疏导就能解决的了，必须要配合吃药。

然而，七十年代这类药物的副作用很大。

郭鹏吃了药后，从原本表现活泼的孩子，慢慢内向孤僻，甚至有些呆滞，体型也因激素缘故，喝水都胖。

学校的同学看着变化这么大的郭鹏，愿意与他玩的人也越来越少。

郭鹏初中毕业后，因为身体原因，没能继续读，也没有找工作，只是在家调养身体。

好在有家人的关爱陪伴，郭鹏的情况算是一点点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