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山中留下一缕神魂,起先只为了监视,是在履行世界意识吩咐的职责,后来则是出于好奇,主动观察一日日长大、变得独当一面的孩子。
若说这世上有什么存在最熟悉青玉山人青寤,她想,自己姑且算一个吧。
“你该不会真觉得只要说清楚了,我就会原谅你们吧?”青玉山人却道,“世界意识所做之事诚然出于迫不得已,但祂向那些被入侵小世界带去的苦难,以及放任战火与危机在这个世界蔓延,以至于造成重大牺牲……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
“纵然祂抹消了我们所有人的过往记忆,也难以让一切恢复如初。”她一想到不知情的岚空明对自己倾诉的那些事,便忍不住叹息,“孩子失去了家人,无辜者失去了一心为天下苍生与家人平安的道侣。即便能拿出再正当的理由,这些已成因果的血债,终有一日会成为世界意识的诅咒。”
“而你亦无法幸免,谢芝。你也是旁观者、执棋人。”
“放了那么多狠话,你仍然不希望我真的跟穿书管理局同归于尽吧?”谢芝眨了眨眼,“先前你还跟我抱怨,说自己教出了那么善的孩子,可你其实也是一样的妖。”
“是啊,知道真相以后,我多么希望能亲手把你和世界意识都从神坛上扯下来。”青玉山人冷笑,“让你们亲自行走于世间,尝尽亲手造就的苦难。”
“但一来我并不具备这种力量,二来你们已经一起目睹、记忆了数百年的轮回,尤其是被穿书管理局掳走、被迫双手染血的世界意识,如果祂也有神魂,那想必早已肮脏不堪了。你们做出这种选择,注定有自食其果的一日,是非对错与责罚,并不需要我一个局外人来评判。”
就像数千年前至今一直痛恨巴蛇那样,她绝不会认同、原谅和感恩主动为世间带来苦难的任何人,即便对方是如同神明一般高高在上的世界意识。
恩情与平日的友谊是一码事,她所介意的又是另一码事。
“如果你还有命回来,我也会盯你一辈子。”青玉山人沉声道,“任何人都不该再成为神明与神使棋盘上的黑白子!”
四目相对几息,谢芝忽然大笑起来。
“有意思,那我也要为了能被你盯一辈子,好好活下来才是。”她眯起眼睛,缠绕周身的暖橙色轻纱悠悠飘起,自青玉山人的下巴扫过。
青玉山人一如既往懒得与她多言,翻了个白眼便去收拾烟火残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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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早,一行人便乘着青玉山人相赠的白玉飞舟离了溪山。
两位大小姐易容时,岳听溪摩挲着老祖宗归还的芥子冰轮,脑中回荡着她的叮嘱:“不论发生什么,以保全自身性命为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倒是与岚伯母叮嘱秦溯流的话几乎一般无二。
秦饮光则在为罗烟纱易容,顺便将银灰色的灰蛾法术附着于她体表。
昨晚她已答应过姐姐和听溪姑娘,倘若真的出现意外,定会将罗烟纱母女俩送出鬼域秘境,安置在安全地带。
只是一个寻常修士、一只小雏鸟的性命,她还是能救得下来的。
“你不易容吗?”
罗烟纱的声音忽然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