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青闻言一怔,面上渐渐浮现出一丝惊喜道:“谢巡抚,别来无恙。”
谢冰雁站在院中的水缸旁边,笑意盈盈道:“何时改口叫我谢巡抚了?”
“今日。”何青垂眸苦笑一下。
然而,话虽如此说,何青的态度却是柔和了许多。他搬过两个竹几,邀谢冰雁与魏修晏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亲手煮了淮南茶,给二人各倒了一杯。
谢冰雁闻了闻淮南茶的清香,颔首道:“此番我去秦州,也特地买了许多淮南茶带回来。”
说罢,又瞧了瞧一旁面无表情的魏修晏,笑道:“今日儿若不来,你怕是连杯茶都喝不上,你二人,是有什么过节吗?”
她本是一句玩笑之语,谁知,话音一落,恰好戳中了何魏二人的心事。二人虽未曾明面上交锋过,但暗自都知对方的存在。于是,二人皆垂下眸来,面色不大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谢冰雁秀目微睁,心道,这是当真有事啊!我似乎嗅到了一丝八卦的气息,可惜,涂姊姊生了孩儿,没时间与我八卦,若是在这城中能再有个此般的闺蜜便好了。
“咳咳,还是说要紧的事吧!”谢冰雁见二人默不作声,轻咳一声,说道,“仲颖,今日儿与魏郎君前来,不仅是要为你翻案,还要完成老师的遗愿,为广大寒门寻一个公道。”
听到谢冰雁说起老师,何青蓦地抬眸看着她,眼底泛起一片水光,问道:“这是……老师的遗愿?”
谢冰雁敛起了笑容,点了点头。
何青见状,面色瞬间煞白,嘴唇翕动道:“老师,他……他如何说?”
谢冰雁微微垂眸,面上闪过一丝黯然:“老师临终之时,你没有去,我却在他身旁。”
何青垂下头,
闭上眼,嘴唇微颤,长吁口气。
得知恩师赵噙年病重,他想过去探望,却因没有颜面,终是未能成行。待赵噙年的死讯传来,何青对着云州的方向,叩了三个头,长跪一夜,痛哭不已。可即便如此,他也终是未曾在恩师床榻前为他送终,而恩师即便到临终,也受他的污名所累……
半晌,何青才从回忆中缓过神来,缓缓道:“老师,走得还安详吗?”
谢冰雁点点头,望着何青,一脸真诚道:“老师临终得众学生相送,也不枉这一世传道授业,谆谆诲人。老师唯独放心不下你,让我转告你,读书为明理,明理以修身,修身以为人。其他的,皆是镜花水月,过眼云烟。他望你,秋空霁海,抛开执念,好好地生活下去。”
一滴泪,顺着何青的面颊,滚落进了杯盏,融入了清透的茶水之中。他未曾想到,恩师离世之时,竟还惦念着他这个“逆徒”。
他呆呆看着茶杯,一时间,老师对他的谆谆教诲和师母对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全都涌入了心头。
那时,他孤身一人来京,赵噙年惜才又怜他年幼离乡,待他如师又如父。往日种种,原已被他封印在了心底,现在却如同钱塘江的浪潮一般,翻涌上来。
何青一时情难自抑,随着他肩膀处压抑的耸动,沉闷的哭声断断续续响起。
魏修晏和谢冰雁看在眼里,心中满是唏嘘愤懑。这个原本前程似锦的青年,就因为朝堂上某些人的欲念,便就此陨落,谁又能无动于衷呢?
“某原以为,经历大风大浪后,某能在这一隅书肆,终我一生,便是最大的释然。然则,现下才知,某之胸怀,还是太过狭窄。”何青平复了情绪,摇头长叹一声,面上神情轻松许多。
“魏郎君,恩师之遗愿,某定要为其完成。当年之事,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魏修晏与谢冰雁对视一眼,皆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第165章 第一百六十四章荷花荡巧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