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地势料峭,怀七一直走, 直到一处绝壁旁才停下步伐,抬目看向青州所处的远方。

隔着断崖, 他无法更近一步。

雨中无法点燃生犀,幸而不远处便有一处山洞。洞穴很浅,没有野兽草蛇,正适合避雨,只是极其昏暗,还有几块野兽白骨,已经有些风化。

怀七将那些白骨清理,收拾出一块僻静地,这才从衣襟内取出那块生犀,冻僵的指尖小心翼翼拆开帕子,心绪难平。

他浑身早已湿透,唯有生犀被保护的极好,半点雨水未沾。

传闻,日落之时,阴阳分割。从此刻点燃生犀,直到子时,便可见亡者。

每年小姐的忌日,怀七都会在坟前点燃生犀,祭拜小姐。

即便长明灯灭后,他也无法更改习惯,仍在痴心妄想。

可小姐一次都没来见他。

他未有香炉,只能用银盏代替。

待将手上水迹一点点擦干,怀七摸出火折子,将来之不易的生犀点燃。

青白烟色飘散,味道熟悉又遥远,只令人眼眶酸涩。怀七跪在地上,指尖触到袖中馒头时,他缓缓僵住动作,垂下头颅。

’你就用馒头祭她?!’

梁栎难以置信的语气仍回荡耳畔。

沉默良久,怀七还是将馒头拿出来,遵循规矩摆在犀香前,孤零零的。

太过难堪的一幕,怀七指尖轻颤。小姐亡故第五年,他在京中祭拜,连份像样的贡品都没有。

时间一点点流逝,洞外雨势愈演愈大,有风携雨吹进山洞,怕犀香被雨水打湿,怀七连忙将它放在角落,背身跪在那里遮挡风雨。

小姐。

他低声喃。

梁栎与怀七的对话被呈到陶锦手上,她看后忍不住瞪大双眸,怎么时隔五年,梁栎还是把怀七从她身边弄走。

让怀七离京?想都不要想。

虽然这么想,陶锦还是好奇,梁栎想用何种手段助怀七离京。而怀七,似乎也对梁栎的建议很心动。

思至此,陶锦眯了眯眼眸。

她熄了帐灯,让阿杳老实待着,起身走入这场如织雨幕里,避开小皇帝的耳目,陶锦朝着后山走去。

夜里山林更加寒意逼人,陶锦执伞走了许久才看见那处山洞,还有一旁几步便能抵达的悬崖峭壁。

很危险的一个地方。

怀七难不成想跳崖?

这可是小狗偷偷脱离人群,躲在深山里千挑万选的地方。

挥手屏退侍卫后,陶锦独身朝着洞旁走去,夜雨声遮掩了刻意放轻的脚步,她停在山洞旁,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没有任何动静,怀七不会睡着了吧,就在她忍不住腹诽是,鼻尖忽而嗅到一股奇怪的香气。

生犀。陶锦脑中第一反应。

不似普通沉香,那是一种很难以言说的味道,混杂着山林潮湿气息,在这种昏暗雨夜的氛围加持下,显得极其诡异。

今天可是她的忌日啊。

站在原地,冷风携雨吹在t身上,冷的她泛起一层鸡皮疙瘩,忍不住摩挲臂膀。

好冷,雨势似乎一时半会停不下来。

陶锦抬脚,决定直接过去,再站一会就冻麻了。

*

青烟缓缓,怪异香气蔓延在狭小山洞内,怀七跪在一旁,黑眸一眨不眨地看着。

坊间传闻,犀火相照,生者可在人烟稀少的野湖水面见到往生之人。

怀七信过,他曾燃犀来到河畔旁,那夜青州未曾下雪,可湖面却结了薄冰,天寒地冻,他将那层冰面凿透,冰冷刺骨的湖水打湿衣衫,他从水中爬出,孤身看了整夜的湖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