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我能考大学了!”

林父林母从后院跑了过来,脸上也全是喜色。

虽然从闺女那里提前得到了风声,但消息一天没有落实,一家人心都不安心。

“你妹妹说的还真准,臭小子还愣着干啥?还不快去看书。“

林福海脸上乐开了花,想到自家要改换门庭,心里那叫一个高兴。

接下来的两个月,甜水村的电灯灭得比平日都晚。

林国栋抱着林霜给他准备的课本在炕桌上读到深夜,林父也跟着凑趣,白天在地里干活,晚上就着油灯学识字。

有回林母半夜起来喝水,看见西厢房还亮着灯,推开门瞧见父子俩正头挨头学习。

高考那天,村里的拖拉机亲自把考生送到了考场,一连两天的考试,梁爱国都全程陪伴。

就连午饭都给安排的明明白白的,考生的伙食安排得比过年还丰盛。

高考过后,村里边恢复了正常的生活,不过茶余饭后,大家谈论的话题,从谁公分能分多少粮食,变成了谁家的孩子,高考能考多少分。

直到梁诚的长途电话打进大队部,全村人才炸开新的锅。

林霜怀了双胞胎,梁诚要调去京市工作了!

梁母攥着听筒直抹泪,刚琢磨着要去京市伺候儿媳,转头就被家里的烂摊子绊住了脚。

家里老大老二日子过得一团糟,虽然老大媳妇回来了,但是没有她镇着,难保不作妖。

老二那边刚同意相看,她也走不开。

都是一个村里住着,林母自然明白老梁家的难处,一家人商量过后,决定让林母去京市照顾林霜。

这话刚落没几天,高考成绩就下来了。

林国栋的名字排在全县榜首,红彤彤的录取通知书寄到村里时,梁爱国举着它在晒谷场转了三圈,嗓子喊得比喇叭还响。

“咱村出了个京市大学生!”

村里人羡慕不已,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林国栋成了村口大妈大爷们话题中心人物。

林家人启程去京市这天,全村人都涌到村口。

就连林老爹和林老婆子都站在人群后面,他们的身边站着劳-改回来的林珠。

林珠站在人群最后头,补丁摞补丁的灰布褂子被晨露打湿,贴在嶙峋的脊背上。

她抬手拢了拢枯黄的头发,指节粗糙得像老树皮,这双手本该是拈绣花针的,如今却布满了冻疮和裂口,是在农场劳作时留下的印记。

“珠丫头,你看你二叔家多风光。”

旁边的林老婆子叹了口气,戳着她的胳膊肘,浑浊的眼神在林国栋崭新的蓝布中山装上打了个转。

“当年若是你肯嫁……”

“奶!”

林珠哑着嗓子打断她,声音像被砂纸磨过。

她望着拖拉机上摞得整整齐齐的行李,目光落在林国栋意气风发的脸上。

那抹笑容刺得她眼睛生疼。

如果当初她履行婚约嫁给梁诚……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拖拉机突突的引擎声里,这些念头像野草疯长。

她转身向村尾跑去,一路跑到了小河边。

林珠一跤蹲坐在地上,手背死死捂住嘴,指缝里漏出的呜咽像被踩住尾巴的猫。

眼泪砸在青灰色的石头上,先是凝成小小的水洼,风一吹就缩成星星点点的湿痕,转瞬便被晒干,仿佛连天地都不肯为她多留片刻痕迹。

远处大路上拖拉机的突突声,裹挟着欢笑声,像一把利剑,直直刺入她的心中,疼得她蜷起身子,手指抠进岸边的泥里。

她听见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不是清脆的裂响,是钝钝的、闷闷的,像冬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