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完车进去,玄关自动感应灯亮起来时,陈宿嵘就看到了陈页带回来的狗。这个老房子不是它熟悉的家,虽然陈宿嵘是它熟悉的人,但它一向是怕陈宿嵘的,趴在客厅的木茶几下,露出白色的狗头。
玄关感应灯熄灭时,狗消失在黑暗里,只呜呜叫了一声,也提醒不了谁。
自从家里出事,再加上陈弘丰身体不好,陈页基本每周末都会回来,有时候是跟陈宿嵘一起,有时陈弘丰的司机去接他回来。
陈宿平的事情没人给他解释清楚,等他再见到大哥时已经是短暂的羁押结束后,他跟着一起去接。他们到那儿,许老师已经在了,在跟他大哥说话,彼此面色都正常而平静。
初秋的一切都辽阔,光照细密,穿透世界,空气里好像连浮尘都没有,偶尔有风也是什么都吹不走。走在这样相见的路上,陈页的手脚却僵得不自然,他比曾经困在里面的陈宿平更像个犯人,叫了一声大哥就说不出话来了。
倒是陈宿平先拍拍他的肩,宽慰他:“二十岁的大孩子,再哭就要被人笑了。”
因为家里的忙乱,今年陈页的二十岁生日像普通的一天,在学校里度过了。
陈弘丰是想着的,不过身体原因让他已经不能像十年前那样再给小儿子大办一场,想让司机接陈页回家一起吃个饭,但学校里那段时间又很忙。大学的四年一般第一年用来玩,最后一年用来做毕业设计和找工作,中间两年的课程是最多的,晚上开始排了一些选修课,他们那个小团体选的课都不同。
陈页没抢到影视文学类的课,只能去上名额剩的比较多的花艺设计,所以那天陈页收到的第一个生日礼物就是课上自己修剪的一束花。
课后回家还不算晚,陈宿嵘不在的时候他习惯了坐地铁,有这个点下班的人,各异的面容在发木的表情中让他们变得单调而类似,上来几个,下去几个,只有年纪轻一点的会看一下他这个抱着一束花的人。
横杆上的拉环随着列车起始前后晃荡,走道就算两边零散坐着人,也有种莫名的空。地铁的玻璃窗映照出陈页,他在黑色的隧道里跟着地铁穿行,等五颜六色的广告灯牌出现时又变得模糊,有时候光太多反而让人看不清自己。
他的成长过程好像从八岁才正式开始,家里的第一次破产危机发生在他回来之前,除了自己那部分烦恼外,一直都是无忧无虑的。可当他什么都拥有时,却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
他不知道和陈宿嵘的关系将自己改变了多少,生理上的,心理上的,犯了荒谬的错之后,反而他成为了更正常的人。
未来展示了它的无常,让人变得现实,无效的负面情绪来自于错以为事物有恒,先接受,再改变,就像他身体的误差。
出站时夜风迎面吹来,区别于地铁台阶上呼啸而过的强气流,无尽通透,他抱着那束白色主色调的花,慢慢走回家。月亮在空中凝滞,灰蓝将它镶边,隐在淡云中,明而不照。
陈页想到诗里描述的画面那是蓝色九月的一天,我在一株李树的细长阴影下静静搂着她,我的情人是这样苍白和沉默,仿佛一个不逝的梦。
又是一年的九月快结束,他在这个生日快要一并结束的夜晚,乘着一个人的电梯,在打开门的时候,意外地看到了坐在客厅里的陈宿嵘。他知道大哥的案子一审就在这几天,陈宿嵘应该是要等结果出来才能回来的。
他还记得陈宿嵘当时的样子,应该是开车回来刚坐下没多久,风衣搭在沙发背上,衬衫的领口解开了一两颗扣子,好像刚从某种紧张的忙碌中停下来松口气,视线在陈页开门前并没有专注于什么,手里的玻璃杯刚抬起,就在陈页出现的时候又放下去。
连神色都在那一瞬间明亮起来,好像陈页就是那一束洁白的花本身,出现在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