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是去问了,只会坐实了谢眉芜的猜忌,告诉她,自己有多在乎这个通房丫头?
谢眉芜那种性子,只会把这笔账,变本加厉地算在沈舒荣头上。
人是要管的,只不过不能摆在明面上。
思虑再三,江离淡淡开口。
“夫人是主母,将下人的家眷接进府里照料,是她分内的事,也是她的贤德。你莫要胡思乱想。”
沈舒荣怀里那点暖意,被这句话浇得干干净净。
她靠在他胸膛上,身体却一点点地凉了下去。
贤德?
他竟然还信谢眉芜那套贤德的说辞。
沈舒荣慢慢松开了抱着他的手,从他怀里退了出来,低眉顺眼地跪坐在床边。
“是奴婢多虑了,将军说的是。”
等沈舒荣退下,屋子里那股清苦的艾草香也淡了下去,江离却没了半分睡意。
他披衣起身,走到窗边,对着守在院外的亲卫招了招手。
“去查。查清楚沈氏的母亲被谢眉芜安置在了何处,派人暗中盯着,务必保证她的安全。”
亲卫有些不解:“将军,为何不直接告诉沈姑娘?她这一夜,怕是都睡不着了。”
江离看着窗外那轮残月,眼神幽深。
“谢眉芜的眼睛,时时刻刻都钉在她身上。她若是知道她娘安然无恙,那份安心,是藏不住的。到时候,只会打草惊蛇,让她娘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他顿了顿,轻轻叹了口气,“知道得越少,才活得越久。”
沈舒荣一夜未眠。
第二天,她看着铜镜里自己那张憔悴的脸,和眼下淡淡的青黑,心里只剩下冷笑。
她将江离赏赐的那些珠钗首饰尽数倒在桌上,珠光宝气,映得她眼底一片冰凉。
她叫来了秋月和冬梅。
“这些东西,于我不过是些无用的摆设。”沈舒荣将大半的首饰推到两人面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两位姐姐跟着我,在这破院子里受委屈了。这些不成敬意的玩意儿,你们拿去换些银钱,添两件新衣裳吧。”
秋月和冬梅皆是一愣。
她们在老夫人身边当差,见惯了府里的捧高踩低,却还是头一回见到这般直接的示好。
秋月下意识地就想把手缩回来。
“这……这怎么使得。”
“没什么使不得的。”沈舒荣将东西塞进她们手里,“往后,我还要多仰仗两位姐姐照应。”
剩下的那些,她自己收好,换了一身最不起眼的粗布衣裳,径直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老夫人,奴婢是来请罪的。”沈舒荣跪在佛堂外,“前些日子给您推拿的药膏,已经快用完了。其中有几味药材,寻常药铺里没有,只有城西那家百草堂才有得卖。奴婢想跟您告个假,出府去采买。”
老夫人正被头风折磨得心烦,一听这话,哪里有不应的。
“去吧,让秋月跟着你,速去速回。”
出了将军府的大门,沈舒荣的心才算落回了实处。
她带着秋月,直奔城西,到了百草堂门口,她忽然停下脚步,一拍脑袋。
“哎呀,瞧我这记性。”她指着街角一家点心铺子,对秋月说,“那日听嬷嬷说,老夫人最爱吃福瑞楼的桂花糕,那家的桂花糕每日都是限量的,姐姐你快去帮我买一份,我在这儿排队抓药。”
秋月得了她那么多好处,对她早已信服,不疑有他,提着裙子就往福瑞楼跑去。
看着秋月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沈舒荣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转身就钻进了旁边一条僻静的巷子。
巷子深处,一个穿着太傅府下人衣裳的婆子,已经等候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