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荣就那么静静地站着,身形笔直。
终于,一个士兵熬不住了,颤着声问。
“夫人,您……”
沈舒荣转过身,看着他们。
“药,我替你们试了,想活的,自己过来端,不想活的,就继续躺着等死。”
死一样的寂静。
一个士兵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发出清晰的吞咽声。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躺在最角落的一个汉子,就是之前被宁玉兰的断肠草折腾得最惨的那个,他挣扎着,用手肘撑起半个身子。
他看着沈舒荣,又看看那几桶黑乎乎的药汁,浑浊的眼睛里,恐惧和求生的欲望在剧烈地撕扯。
他动了。
他用尽全身力气,在地上爬行,指甲在粗糙的石砖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爬到药桶边,颤抖着拿起一只碗,舀了满满一碗,仰头就灌了下去。
药汁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他也不管,喝完之后,把碗重重一放,就那么靠着药桶,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没吐。
也没抽搐。
原本还在观望的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地动了。
他们互相搀扶着,挣扎着,涌向那几只药桶。
一时间,庙里只剩下舀药和喝药的声音。
江离收回了刀。
他走到沈舒荣身边,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将她鬓边一缕被汗水打湿的乱发,掖到了耳后。
狄国,王帐。
“一个女人?”
狄婴停下擦拭弯刀的手,刀锋上倒映出他阴鸷的脸。
“是,太子殿下。”跪在地上的探子头也不敢抬,“襄城大营里的人,都叫她夫人。”
“夫人……”狄婴慢慢地念着这两个字,突然笑了起来。
他把弯刀往桌上一扔,刀锋入木三分。
“沈舒荣。”他站起身,在帐中来回踱步,“本宫的毒,本宫的计划居然被她给破了。”
“殿下息怒。”一直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的谢远,终于睁开了眼,“此事,或许是件好事。”
“好事?”
谢远慢条斯理地倒了杯茶,他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
“江离在西北的声望越高,我那位皇上姐夫,就越是容不下他。我们只需,再添一把火。”
话音刚落,一个亲卫匆匆走了进来,呈上一支蜡封的竹管。
“殿下,从襄城送来的急信。”
谢远接过,捏碎蜡封,抽出一张卷成细卷的纸条。
他只看了一眼,便递给了狄婴。
纸条上,是宁县丞那手趋炎附势的字,字里行间,满是投诚的谄媚和对江离的怨毒。
他愿意,打开襄城的东门。
狄婴看完,将纸条凑到烛火上,看着它化为灰烬。
“传令下去,”他舔了舔嘴唇,眼里的兴奋几乎要溢出来,“今夜三更,攻城。”
子夜。
凄厉的警钟划破了襄城的宁静。
“敌袭!西门!西门有敌袭!”
李虎一脚踹开房门,拎着刀就往城墙上冲。
火光和喊杀声冲天而起,城墙下,狄国的士兵像黑色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
“顶住!给老子顶住!”
江离的黑甲在火光下泛着冷光,他手起刀落,滚烫的血溅了他一身。
他们的人数不占优,但守城,尚能一战。
可就在战况最胶着的时候,城东的方向,传来沉闷的巨响。
是城门被打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