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他终于松开了拳头。

“……好。”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我去会会他。”

入夜。

破旧的客栈里,万籁俱寂。

江离独自坐在房中,擦拭着手里的剑。

剑身映出他那张经过伪装的脸,看不出什么情绪。

窗户被极轻地叩响了三下,两长一短。

剑心上前,打开了窗。

一道黑影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翻了进来。

来人一身粗布短打,头上戴着一顶压得很低的斗笠,看不清脸,但身上那股子久居上位的气势,却怎么也掩不住。

他摘下斗笠,露出了狄婴那张阴鸷俊美的脸。

剑心将他引到江离面前,便退到门口守着,顺手关上了门。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一个是大齐的镇北将军,一个是狄国的二皇子。

狄婴的脚步声很轻,他绕着江离走了一圈,眼底的打量几乎毫不掩饰。

江离没抬头,手里那块擦剑的布,不疾不徐地划过冰冷的剑身。

“镇北将军。”

狄婴开了口,把这四个字在舌尖滚了一圈,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

“我倒是好奇,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能让她……心甘情愿地跟着你吃这种苦。”

他往前凑了半步,几乎是贴着江离的耳朵。

“现在见着了。”

他退开,嗤地笑了一声。

“也不怎么样嘛。”

江离手里的布停了。

他抬起头,那张抹了暗斑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二皇子深夜到访,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废话?”

他的声音很平,平得像一潭死水,听不出半点被冒犯的怒意。

狄婴脸上的笑意僵了僵。

他最擅长的就是挑衅,用言语撕开对方的伪装,看他们恼羞成怒。

可眼前这个男人,像一块捂不热的铁,油盐不进。

“废话?”狄婴绕到他对面,拉开椅子坐下,两条长腿交叠着,姿态张扬,“镇北将军的计划,才是废话。带人冲进王宫?你当狄越手底下那些王城卫队是吃干饭的?”

“他们是吃干饭的。”江离将擦好的剑插回鞘中,发出轻微的闷响。

“你……”

“狄越把重兵都压在南门和正门,做给外人看。王宫北侧的守卫,三天前就换成了他自己府上的人,看着人多,其实都是些酒囊饭袋。”江离抬眼,终于正视他,“我的人会在东街制造混乱,吸引狄越的注意。你的人,趁机从北墙进去,直取可汗寝宫。”

计划清晰,简单,粗暴。

狄婴盯着他,像是要从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我凭什么信你?万一这是你和狄越给我设的套,我的人一动,就被你们前后夹击,包了饺子。”

江离扯了下嘴角,那笑意没到眼底。

“你可以不信。继续待在你的府里,等着你大哥登基,然后把你当成叛国贼,砍了脑袋。”

他站起身,走到桌边倒了杯水。

“路给你了,走不走,是你的事。”

狄婴的拳头在桌下握紧。

他恨这种感觉。

自己的生死,自己的未来,全都被眼前这个男人捏在手里,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就在他准备开口的瞬间,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沈舒荣站在门口。

她只披着一件外袍,长发松散地垂在肩上,许是刚醒,脸上还带着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