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顾不上许多,一手护着肚子,一手撑着桶沿,艰难地翻了进去。

桶里又黑又闷,空间狭小,她怀着身孕,只能蜷缩着身子,连气都不敢大喘。

她不知道等了多久,等到四肢都开始发麻的时候,外面终于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

“快点快点,今天风大,干完活赶紧回去睡个回笼觉。”

“知道了,催什么催。”

紧接着,她感觉自己所在的木桶被猛地晃动了一下,然后被抬了起来,重重地落在了板车上。

车轮吱呀呀地响了起来。

沈舒荣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能感觉到板车在移动,正朝着侧门的方向去。

就在板车即将通过侧门的那一刻,一个清冽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站住。”

板车猛地停了下来。

沈舒荣的心,也跟着沉到了谷底。

是狄婴。

“把那个桶,搬下来。”

推车的两个下人吓得腿都软了,手忙脚乱地将那个木桶抬了下来。

木盖被掀开,清晨微弱的光亮照了进来,沈舒荣抬起头,正对上狄婴那双带笑的眼睛。

他还是那身月白色的长袍,站在风里,衣袂翻飞,脸上的笑容,却比这草原的寒风还要冷。

“玩得开心吗?”

沈舒荣被带回了那个她住了十几天的院子。

狄婴就坐在主位上,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图雅跪在地上,脸上一片死灰。

“你以为,我只派了图雅一个人看着你?”狄婴放下茶杯,抬眼看向沈舒荣,眼神里满是嘲弄,“这个府里,一草一木,都是我的眼睛。你每天走了多少步,看了几本书,跟图雅说了几句话,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沈舒荣沉默地看着他。她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我不想留在这里。”她终于开了口,“我救了你的兵,治了你的瘟疫。这份人情,够不够换我离开?”

“不够。”狄婴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救的那些,不过是些小兵。现在,有一个真正的大人物,需要你救。”

沈舒荣的心里,忽然有了一个预感。

狄婴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治好他,我就放你走。带着你的孩子,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我绝不阻拦。”

“他是谁?”

狄婴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我的父汗。”

狄国的可汗?那个三番五次率兵南下,让她家国不得安宁的罪魁祸首?

空气仿佛凝固了,风声都小了下去。

图雅还跪在地上,连呼吸都忘了。院子里的下人更是恨不得一动不动。

沈舒荣抬起眼,静静地看着狄婴。

许久,她笑了笑,那笑意很淡,带着一丝疲惫和了然。

“我不治。”

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一块巨石投进了平静的湖面。

狄婴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他似乎没料到她会拒绝得如此干脆。

他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向前走近一步。

“理由。”他问。

“二皇子是聪明人,又何必问我。”沈舒荣的思路却前所未有的清晰,“第一,我是大齐人。可汗屡次发兵,侵我疆土,害我百姓。于国,于民,我都没有救他的道理。”

她顿了顿,迎着狄婴玩味的目光,继续说道:“第二,我不信你。就算我治好了他,你也不会放我走。二皇子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把我留下,不会只为了一件随时可以丢弃的工具。”

狄婴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他没有否认,只是用眼神示意她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