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朝身后随意地摆了摆手。

立刻有两个狄国士兵上前,一左一右地站到了沈舒荣身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舒荣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鹿城那高高的城墙。

墙头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人影,她看不清母亲和沈三的脸,但她知道,他们一定就在那里看着。

她收回目光,垂下眼帘,跟着那两个士兵,走进了狄国的大营。

军营里,到处都是巡逻的兵士,铁甲森森,刀枪泛着冷光。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牛羊膻味和铁锈混合的气息。

她被带进了一顶独立的帐篷,不大,里面除了一张简陋的行军床和一张小几,再无他物。

两个士兵将她送到门口,便守在了外面,一言不发。

帐篷的帘子落下,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沈舒荣走到那张小床上坐下,后背僵直。

她抬手,轻轻覆上自己高高隆起的小腹。

孩子似乎感受到了她的不安,在肚子里轻轻动了一下。

她闭上眼,脑子里乱糟糟的。

母亲的眼泪,沈三通红的眼眶,县令那个沉重的长揖,还有城墙上那些沉默的目光,一幕幕闪过。

她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

外面的天色从灰白变成昏黄,又渐渐沉入墨色。

帐篷里没有点灯,她就那么在黑暗里坐着,直到全身都僵了。

帐篷的帘子被猛地掀开,一道光亮照了进来。

狄婴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已经换下了一身银甲,穿着件黑色的狄国锦袍,领口和袖口绣着暗金色的狼头纹样,更衬得他肤色白皙,面容俊美,也更添了几分阴郁之气。

他身后跟着的侍从,在帐内角落的烛台上点了火。

跳动的火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帐壁上,拉得长长的。

狄婴在小几旁的椅子上坐下,自顾自地倒了杯水,慢条斯理地喝着,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

沈舒荣就那么看着他,不开口,也不动。

一杯水喝完,他才将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搁,抬眼看向她,终于开了口,用的是生硬却能听懂的中原话。

“我的军中,也有人染上了瘟疫。”

沈舒荣的心沉了下去。果然如此。

“治好他们。”狄婴的身子微微前倾,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威胁,“治好了,你和你肚子里的这个,都能活。治不好……”

他拖长了尾音,唇角又勾起那抹凉薄的笑。

“我就把你们母子,做成两个漂亮的皮囊,挂在我的帐前当装饰。”

沈舒荣放在膝上的手,指节捏得发白。

她迎上他的目光,“我要先看看病人。”

狄婴对她的镇定似乎有些意外,挑了挑眉,站起身。

“带她去。”

她被带到了军营后方的独立区域,这里用栅栏围着,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守卫比他自己的主帐还要森严。

刚一走近,一股混合着草药和秽物的恶臭就扑面而来,还夹杂着痛苦的呻吟。

一个帐篷的帘子被掀开,沈舒荣走了进去。

里面横七竖八地躺了七八个狄国士兵,一个个面色青紫,嘴唇干裂,有些人烧得神志不清,嘴里胡乱地喊着什么,有些人则在剧烈地呕吐。

这症状和鹿城里的瘟疫一模一样。

第98章 是你们逼我来的

沈舒荣蹲下身,无视了那熏人的气味,伸手搭上一个离她最近的士兵的手腕。

脉象急促而虚浮,是疫毒攻心的征兆。

她又翻开那人的眼皮看了看,接着又检查了其他几个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