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忍冬摇头:“你……你先。”
“好。”傅羿岑无奈,只能任由他坐在池边,兀自下去温泉里泡着。
他不敢去太远,就在周忍冬旁边,时刻注意他的情绪。
周忍冬捂着热乎乎的脸,眼眸低垂,努着嘴,眼底逐渐浸满懊悔。
傅羿岑以前能折腾他一整夜,这一阵子他一次次拒绝,要是他没耐心,会不会强迫自己,把帐一次算完?
到时候……承受的痛,怕会是现在的好几倍。
如此一想,他慌张地揪了揪衣裳,抬头一看,正好看到傅羿岑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昨天一早到今天,他既要担心傅小姐身体,还得四处奔波找楚大夫,甚至抽空去相府帮了自己,大概累坏了吧?
周忍冬心一软,扣了扣手指,咬牙站起来,朝他走过去,在他旁边蹲坐。
傅羿岑这一天一夜几处奔波,温泉一泡,疲惫袭来,只觉得浑身紧绷,太阳穴嗡嗡作响。
突然,一双手指葱白柔软的手放在他两边穴位,揉按了起来。
力道不轻不重,舒缓了紧绷的神经,他紧皱的眉头也逐渐舒展开来。
傅羿岑睁开眼,只见周忍冬憋红了脸,眼睛看着别处,不敢与他对视。
他嘴角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仿佛这一泉温水泡到心间,整颗心都被暖意包裹。
小家伙如此害羞,以后若是放下芥蒂,怕也不容易哄骗到手。
他没有出声打破这美好的一刻,索性闭上眼睛,享受了起来。
没多久,竟在缭绕的白雾和滚烫的水池里睡了过去。
周忍冬见他睡着了,方才小心翼翼解开衣裳,留着里衣未褪,下了水,蹭到傅羿岑身边,撑着下巴看他的睡颜,思绪慢慢飘远了。
昨日见了娘亲,他心愿已了,也得知傅羿岑不是故意毁约,心一下空了起来。
剩下不到十天光景,周忍冬想要贪心一点点。
靠近他。
汲取他给的温暖。
就算这温暖最终会化为泡沫,也算是在最后的时日得偿所愿。
这人就像一束光。
从十岁那年救了自己那一刻起,他暗淡无关的生命仿佛有了亮色。
那时,傅羿岑正是少年意气风发时,随他的养父傅老将军参加父亲寿宴。
许是觉得应酬无聊,他索性到外头乱逛透风。
正巧遇到周忍冬被周仕归绑住手脚,丢在庭院的湖里,让几个下人拽着他胡乱扯上扯下。
周忍冬不会水,遑论被绑了手脚。
他扭动身体,不停呛水,快要窒息时,又被拽上来,猛地呼吸几口,还没缓过来,绳子又被放松,再次沉了下去。
反复几次,周忍冬已没了力气挣扎。
他小脸惨白,再次被沉下水时,窒息感强烈,他以为要死了。
突然,“咕咚”一声在耳畔响起,他被人抓住后背的衣裳,拎到岸上。
他跪坐在地上,吐出了几口水,猛地咳嗽起来。
待他缓过神来时,周仕归几人已被傅羿岑吓跑,周忍冬冒出冷汗,后怕地哭了起来。
傅羿岑被他哭烦了,敷衍道:“别哭了,等我立了军功,求皇上赏赐,把你带走。”
小周忍冬满心希冀,拽着这位好看大哥哥的手,晃了晃,小声说:“那、那拉钩钩,不许反悔。”
傅羿岑敷衍拉了拉,看了弄湿的一身衣裳,一心想着等会回去怎么跟养父解释,完全就没把周家的一位下人放在眼里,更别说这些敷衍的话语,转眼连人都忘了。
而周忍冬,却当了真。
这是娘亲离世后,他第一次感觉到生活有了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