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澜的秋天终于降临,迟缓、漫长,却又不可逆转。

阳光淡得像浸过水的纸,天是浅灰色的,云低低压着,偶尔午后有日晒,但大概率是秋雨。

高三年级开始为秋季运动会忙碌起来,这是高考前最后一次集体活动。气氛在走廊间流动得欢腾而轻盈,同学们在讲台前簇拥着讨论项目,嬉笑声一浪盖过一浪。

时之序报了一个三千米长跑,算是帮体育委员的忙。

她坐在教室里,阳光从窗外斜斜地照进来,洒在她摊开的笔记本上。纸页上摊着一枚薄薄的色木槭叶,边上用铅笔细细写着:“拾于岭澜二中操场南侧,11月2日。”

正准备合上笔记本时,从中间一页悄然滑出一张明信片。她先是一怔,随即认出了背面他的字迹,刚要将明信片收好,手机忽然在桌面震动了一下。

她拿起来看

「。」

只有一个句号。可能只是误触。

又看了几秒,刚好打了上课铃,时之序按了锁屏键后把手机收到书桌里。

老李走进来,板着脸讲了十分钟的纪律问题。但时之序听到一半就在走神,因为她看到一条新的信息:

「放学之后我会在天台等你」

她望向窗外,那株银杏树已经只剩半树残叶,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

她很清楚江燧是怎样的人。很多时候他看起来很有自尊、刻薄甚至决绝,可她也知道他那些藏在愤怒与沉默之后的部分:黏糊、优柔寡断,对亲密关系有种近乎执念的依赖感,还有一些不合时宜的老派信念。

这些信念令人心软,也令人厌倦,因为那和现实过于割裂。

后来的时之序在另一个半球的凌晨三点,也曾忽然想起这一幕。

窗外是初冬的细雪,公寓楼前那棵落叶树已然光秃,只剩几条枝桠伸进冷光里。她坐在图书馆四楼的自习间,手边是几沓复印的文献和一杯已经凉透的咖啡。

她想起他发来那个句号的课间,她没有回,他没有再发。

之后两个月,他们没有说过一句话。

有时候她会想,如果那天她去了天台,事情会不会不一样。

她不知道那天的风有多大,天台的门有没有开着,黄昏的光是不是像以前那样落在他头顶。

她甚至很久之后才想起,那一天是江燧十八岁的生日。

第0044章 第四十四章 无效解释

元旦前夕,时之序见到了石宏。

她曾经在旧相册里不小心翻到过一张时岚和他的合影,背景是岭澜市中心的喷水池花园广场。那是九十年代的照片,泛黄褪色的相纸上,两张年轻的脸笑得鲜亮。

时之序一眼就认出其中的男人是她爸,虽然那个词在她的生活里几乎没有实感。更多时候,她宁愿相信自己是凭空出生的。

而现在坐在她对面的石宏,中年发福,西装偏紧,头发已经开始后退。

事隔十多年,他们一家人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饭,只不过情况远比一家三口复杂得多。时岚坐在主位,身边是她的新丈夫陈霖;石宏的身边是一个年轻女人,据说他和厂长女儿十年前就离了;他们有一个刚上小学的女儿,正在对着儿童套餐的糖醋排骨干饭。

时之序并不置身事内,反而觉得自己像一台纪录片摄影机,正在观察这场多边拼盘式的家庭聚会。

不过她确实是主角,因为石宏是为了接时之序而跑的这一趟。

桌上的对话是断断续续的客套话和计划安排关于出国读书的手续、签证、转入高中的筛选、学业的衔接安排,但时之序基本不说话。

她很擅长收集信息,很多事情她已经知道了个大概;而不知道的事情,诸如校园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