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间,裴昱珩心头雪亮。
这般狠绝的手段,这般缜密的心思,除了他的阿锦,还能有谁?
“放肆!”
一声暴喝骤然炸响。
阿骨打一个箭步冲上前,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揪住了那侍卫的衣领,将他生生从地上拎了起来。
“你再说一遍!我王叔怎么了?!”
那侍卫双脚离地,吓得魂飞魄散,“可汗饶命!阿特丹王叔……确实断气了!”
裴昱珩眸色一沉,声音冷得像淬了冰:“钟二小姐呢?”
“还、还活着……”侍卫艰难地挤出回答。
“将她带出来。”
随着裴昱珩一声令下,屏风后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拖拽声。
不多时,钟茉晚就像破布娃娃般被拖了出来,重重摔在石子地上。
她浑身湿透,华贵的衣裙早已成了碎布,凌乱地贴在身上。
惨白的脸上沾满水渍与泪痕,裸露的肌肤上遍布青紫。
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牙齿不住地打颤,也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
可此刻,谁会在意她的狼狈?
阿骨打猛地松开侍卫,猩红着双眼,转向裴昱珩,声音嘶哑而狠厉:
“九王爷!我突厥使团在大渊境内遇害,你们必须给个交代!”
就在这时,瘫在地上的钟茉晚像是突然回过魂来。
她猛地抬起头,伸出颤抖得不成样子的手指,直直指向人群中安静站立的顾锦年:
“是她!是顾锦年杀了王叔!我亲眼所见!”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尽数汇聚到了顾锦年身上。
裴昱珩剑眉紧蹙,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寒芒。
他居高临下地睨着钟茉晚,声音虽轻却重若千钧:“钟二小姐,慎言。”
“你,依旧是大渊的子民。”
“今日一言一行,皆关乎两国邦交,更系钟家满门性命。”
钟茉晚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笑,那笑声嘶哑刺耳。
邦交?满门?
她艰难地支起身子,湿漉漉的发丝黏在惨白的脸颊上,眼中却燃烧着淬毒的恨意。
既然无人怜我,那便,拉这位尊贵的县主一同下地狱,岂不快哉?
阿骨打双目赤红,粗粝的大手按在弯刀上,声音里裹挟着草原的腥风血雨:“宁安县主!突厥要一个交代!”
顾锦年终于动了。
她缓缓抬眸,那双惯常清冷的杏眼此刻盈满惊惶,苍白的唇瓣微微颤抖:“钟二小姐,我与你素无仇怨,为何要这般污蔑?”
她纤细的身影在夜风中轻晃,更显楚楚可怜:“阿特丹王叔骁勇善战,我不过是个弱女子……”
话语间,她连眼风都未扫向阿骨打,仿若阿骨打就是个连基本判断力都没有的莽夫,也配做一族可汗?
阿骨打额角青筋暴起,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顾锦年却已款款走向钟茉晚。她蹲下身时,钟茉晚竟惊恐地往后缩了缩。
顾锦年嫣红的唇瓣微微开启,声音如冰钻入钟茉晚的耳膜:
“若我真能杀突厥王叔,为何独独留你活口?”
钟茉晚尖声叫道:“你怕事情败露!”
顾锦年眼底闪过一丝讥诮。
自证清白?前世她就是这般一步步踏入死局。
转瞬间,她已泫然欲泣地转向裴昱珩:“九王爷!锦年恳请王爷,即刻验尸!还我一个清白!”
突厥祖训有云:尸骨不全者,亡魂不得安息。
若要验尸,便是要王叔死后仍受刀斧加身之苦;若不验,倒显得突厥心虚理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