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宇间尽是关切,任谁见了都要赞一声孝心可嘉。

侍卫们交换了个眼神,其中一人快步进殿禀报。

趁着这个空档,裴玄突然逼近顾锦年,在她耳边咬牙切齿道:“你以为做得天衣无缝?”

他声音压得极低,“本世子告诉你,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他双拳紧握,指节发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看着顾锦年依旧云淡风轻的模样,他眼底翻涌着滔天恨意,恨不得现在就将其碎尸万段。

他落得今日这副田地,绝大部分跟这个女人脱不了关系。

顾锦年漫不经心地整了整衣袖,斜睨他一眼:“世子这话从何说起?我实在听不懂。”

“你……”裴玄气结,一句话还没说完,护卫便回来了。

“皇上宣二位觐见。”

顾锦年敛衽行礼,步履从容地踏入禅房。

跪拜时腰背挺得笔直,向诚德帝行礼后,又依次转向庄定皇后、萧淑妃、太子与裴昱珩,一一行礼。

“平身吧。”诚德帝抬了抬手。

顾锦年刚要开口,殿外突然传来脚步声。裴玄伴着珠帘的响声走了进来。

檀香缭绕的禅房内,诚德帝端坐龙榻,皇后与太子侍立一旁,丞相钟峦垂手立于阶下。

裴玄快速掠过屋内众人喉结滚动,满腔恨意强行压下。

他疾步上前,在距龙榻三步之遥处骤然跪倒。

“皇祖父,”这一声唤得百转千回,他抬头时已是泪落连珠,“孙儿……孙儿要随母妃去父王的封地了。”

哽咽声里,他重重叩首,额头撞击地面的闷响一声重过一声,“临行前……就想看看您……”

诚德帝捻着佛珠的手微微一顿。

第三个响头磕完,裴玄转向皇后时,额上已是一片淤青。

“皇祖母,”他声音发颤,像极了幼时撒娇的模样,“孙儿日后不能再给您梳头,不能在您身边尽孝了。”

庄定皇后看着自小疼爱长大的孙儿这副模样,瞬间红了眼眶,心疼地伸手去搀扶他。

裴昱珩的声音悠悠响起:“玄儿能赶上大赦天下,当真是福泽深厚。”

“只是不知江南那些等着赈灾粮的百姓,可还有这个福分?”

此话一出,房内瞬间鸦雀无声。

裴玄面上血色尽褪。

方才皇祖父眼中分明已现怜惜之色,那抹动容却在这瞬息之间消散殆尽。

他猛地转头,正撞见裴昱珩与顾锦年交换的那记眼神,瞬间,他什么都明白了。

好一个九皇叔!

好一个顾家女!

这一唱一和,竟是要将他逼上绝路!

诚德帝面色阴沉如铁,满室之人屏息凝神。

庄定皇后唇瓣微颤,终是缄口不言;萧淑妃低垂的睫毛掩不住眼底快意。

钟峦眉头紧锁,心中暗叹:誉王世子,终究是棋差一招。

“你的心意朕领了。”皇帝大手一挥,“到了封地,当好生为民谋福。”

金口玉言,再无转圜。

裴玄再想留下是不可能的。

他知道,自己完了。

江南的百姓,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只是……

不再多话,裴玄退了下去。

走到顾锦年身侧时,他淬了毒的眼神狠狠剜了她一眼。

顾锦年依旧神色平静,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裴玄躬身退出禅房,袖中掌心早已鲜血淋漓。

经过顾锦年身侧时,他唇角扯出一丝笑,声音轻得只有她能听见:“顾小姐,山高路远,我们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