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定皇后缓缓垂下了眼帘,不再言语。
诚德帝看着她苍白却再无恳求之色的脸,心中了然。
他疲惫地挥了挥手:“退下吧。此事,朕自有决断。”
庄定皇后转身时,眼中划过一道冷光。指尖轻抚腰间那枚白玉平安扣,去年裴依依亲手为她编的络子还在,人却已阴阳两隔。
“传顾准进宫,本宫有事问他。”
老嬷嬷低头称“是”。
平阳侯府,蔷薇院。
秋阳斜照,满院蔷薇镀上一层金边。顾锦年神色慵懒地斜倚在太师椅上,指尖捻着一片花瓣。
脚步声由远及近,裴昱珩一袭玄色锦袍踏入院中,衣袂间还挟着几分朝堂上的肃杀之气。
他在她对面坐下,目光落在她身上时,眼底寒意尽褪。
“裴玄被押入天牢,父皇震怒。”他言简意赅地叙述着。
顾锦年缓缓抬眸,迎上他的视线,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意料之中。”
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谈论今日的天气。
裴昱珩眼底闪过一丝赞赏。
花瓣在她指间碾碎,汁液染上指尖。
“只是……皇后娘娘那里,”她顿了顿,语气探究,“她当真舍得,让她最疼爱的孙子,就这么折进去?”
裴昱珩眸色微深:“母后去了御书房。哭求了一番,想让父皇收回成命。”
“但父皇只问了她一句,”裴昱珩模仿着诚德帝的语气,“皇后可知,今日是谁将裴玄的罪证呈上来的?是太子!”
顾锦年轻笑,眼底浮起淡淡的讥诮。
“母后含泪退出,圣旨未改。”昱珩淡淡道。
果然如此。
顾锦年向后靠去,整个人陷进柔软的椅背。阳光刺眼,她微微眯起眸子:“自然不会改。”
“皇后不傻。”她指尖轻点扶手,“一边是失势的孙子,一边是未来的帝王。钟氏满门的荣耀,都系在太子身上。”
“孰轻孰重,她拎得清。”
权衡利弊,从来都是皇家最擅长的事情。
感情,在滔天的权势面前,一文不值。
裴昱珩静静地听着,看着她条理分明地剖析着人心与权谋,眼中欣赏的光芒更盛。
他凝视着她,眸光深邃,似是要将她吸进去。
顾锦年忽然抬眸,“王爷。”
“嗯?”裴昱珩微微挑眉,示意她说下去。
“皇后娘娘虽然在御书房退让了……”她指尖轻叩扶手,声音不疾不徐,“可她对裴玄的疼爱,绝非作假。”
裴昱珩点头,表示认同。
皇家无情,却也有例外。
庄定皇后对裴玄这个孙子,确实是放在心尖上的。
“大理寺那边……”顾锦年声音渐低,“需得提防。”
她微微倾身,发间步摇轻晃:
“以皇后在宫中的根基,若真要铤而走险……”
裴昱珩唇角微扬,忽地向前倾身。
两人距离骤然缩短,他袖间龙涎香混着蔷薇芬芳,在鼻尖萦绕。
“巧了。”他声音低沉,语气愉悦,“本王正想着此事。”
顾锦年睫羽轻颤,对上他含笑的眼眸。
他指尖轻点石桌,“就在刚刚,大理寺的守卫,已增派一倍。”
“莫说皇后想暗中捞人,”他低笑一声,“便是一只苍蝇,也休想飞进去。”
顾锦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和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欣赏与默契。
心头那根紧绷的弦,似乎悄然松动了一瞬。
原来,并非所有算计,都需要她独自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