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

怕父皇被太子抢先开口,怕父皇会将阿锦指给旁人。

怕父皇给他与钟茉晚赐婚。

此刻冷静下来,才惊觉自己竟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

“父皇!”

他的声音带着极力克制着。

“求娶顾二小姐,皆是儿臣一厢情愿,心之所向,与顾二小姐并无干系!”

“是儿臣唐突佳人,思虑不周,惊扰圣驾。”

钟茉晚站在不远处,身子晃了晃,脸色煞白。

她死死攥着帕子,怎么也没想到,向来矜贵的九王爷,竟会为顾锦年放下身段!

诚德帝目光复杂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

刚刚还觉得这小子颇有自己当年的魄力。

现在看来……

哼!

他在心里默默收回这个评价。

这毛毛躁躁的样子,哪像他了?

连个姑娘都搞不定,还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

“怎么?”诚德帝突然开口,声音不怒自威,“在九皇子眼里,朕就是个会随意迁怒于人的暴君?”

裴昱珩立即俯身叩首:“父皇明鉴,儿臣绝无此意。”他自知在帝王面前,坦诚远比巧言更能取信。

诚德帝突然朗声大笑:“朕自然明白你的心思,否则……”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你这会儿就该趴在榻上养伤了。”

这般直白的调侃,饶是见惯风浪的九王爷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父皇,儿臣已经长大了。”

诚德帝笑声更大了。

父子俩这样的互动,在别人眼里,就是偏爱。

太子裴昱澈站在一旁,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即便贵为储君,父皇也从未与他这般亲近过。

诚德帝话音落下,视线再次落到顾锦年身上。

顾锦年那双明眸清澈见底,不闪不避地迎上帝王深不可测的目光。

“陛下可还记得,曾金口玉言允诺过臣女的婚事自主之权?”

诚德帝闻言,微微挑了挑眉。

这丫头,倒是有一颗玲珑心。

若她日后能恪守本份,他自然不会为难一个内宅女子。

“快起来吧。”帝王语气倏然缓和。

裴昱珩率先直起身来。

顾锦年随即也跟着站起,她不动声色地调整着呼吸。

掌心早已被指甲掐出了几道深深的月牙痕,后背的衣衫也被冷汗浸透。

裴昱澈望着顾锦年重新站直的身影,眸色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父皇的金口玉言,她抓得真准。

只是,这允诺听在他耳中,却无半分喜悦,反倒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心口。

婚事自主……

呵,这便意味着,只要她顾锦年自己不点头,日后他便再无可能用一道赐婚旨意将她纳入掌中,或是许给哪个能为他所用的臣子。

这颗棋子,竟隐隐有脱离掌控的迹象。

这种感觉,让他十分不悦。

另一边,裴玄的脸色早已铁青一片。

他死死攥着拳,眼神阴鸷地剜向顾锦年。

皇祖父竟真的由着她!

此女绝不能留!

她如今攀上了裴昱珩,若让她得了势,他誉王府岂不是要任她宰割?

必须在她彻底站稳脚跟前,彻底除掉这个祸患!

诚德帝居高临下地扫视着殿中众人,龙袖一挥:“时辰不早,都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