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观承举着糖葫芦指向天际,琥珀色的糖衣亮晶晶的。

罗浮玉俯身接过孩子,绛红大衣的袖口掠过丈夫温热的指尖。

高挚的呼吸在冷雾里凝成白烟,又迅速消散在呼啸的北风中。

此时在城隍阁外,年宵市场人声鼎沸,青石板上蒸腾着定胜糕的甜香。

城隍阁檐角的红绸随风扬起,枝头残雪裹着梅香坠入罗观承掌心。

孩童咯咯笑着将冰粒塞进母亲大衣领口,罗浮玉佯怒蹙眉,指尖却轻轻拂去儿子睫毛上的雪珠。

“姆妈,我要那个!”

罗观承小跑着扑向糖画摊,肉乎乎的手掌拍在琉璃罩上,震得糖稀凝成的凤凰颤巍巍晃出金影。

高挚摸出皮夹时,罗浮玉俯身握住儿子手腕。

她指尖点在糖稀腾起的热气里:“观承不是很喜欢姆妈家里的小兔子?要不兔子好了。”

摊主老翁眯眼打量了这一家三口,笑呵呵拿起舀糖勺在半空顿成新月,寥寥几笔勾出只蜷缩的雪兔。

罗浮玉接过,在兔耳处特意咬了道缺口再递给儿子,一本正经地说道:“儿啊,你要知道缺者为贵,记住了?”

高挚看着儿子手上残缺了一角的糖画,有些无奈在她耳畔出声,声线比平日清润三分。

"你要想吃再买一个就是了......"

何苦和儿子抢第一口。

反观罗观承,不计较母亲幼稚的夺食行为,只是似懂非懂地点头,糖丝在唇边黏成琥珀色的网。

人群忽然骚动,舞狮队的锣鼓声碾碎雪幕。

感觉到口袋里手机震动,罗浮玉将儿子塞进高挚怀中。

静静听对面汇报完毕,她压低嗓音下达指令:“庆丰的散股收够 ? 5% ? 就停手......”

高挚沉默地裹紧儿子衣领,不悦地与她耳语:“你今天唯一的工作重点不应该是我们的家庭聚会么?”

罗浮玉讪讪,匆匆又和小唐叮嘱几句后就挂断电话,抬眸嗔了丈夫一眼:“知道了。”

走出几步,罗浮玉才发现丈夫左手抱着因为热闹格外兴奋的儿子,右臂正虚环在她腰后,替她隔开推搡的人群。

远处飘来《白蛇传》的唱词,戏台上水袖抛起。

溅出的弧光掠过她鼻骨小痣,好似道观檐角垂落的红绸。

再走几步有个许愿池,结着薄冰,铜钱在冰面砸出的裂痕像蛛网。

罗观承攥着高挚的食指,踮脚去接檐角垂落冰凌融化的水滴,顺道和高挚说起悄悄话:“爸爸,姆妈穿红色比白色好看”

高挚望着池中罗浮玉支离破碎的倒影,换上笑脸弯腰将儿子举过肩头。

罗浮玉没有注意父子俩的交头接耳,驻足在卖泥叫子的摊位前.

檀木匣里躺着对彩绘春燕,翅膀上描着金箔云纹。

摊主老妪絮絮叨叨说这是仿南宋的样式,檀木匣里躺着的彩绘春燕翅膀微颤,金箔云纹在暖光中流转。

罗浮玉拈起一只春燕,忽然轻笑:“我七岁那年偷偷跑到庙会去也买了一堆小玩意儿,被人抓回去的时候,静虚就罚我攥着泥燕子跪在三清殿......”

她还记得香灰落在衣襟的灼热感,甚至给烫出了好几个洞。

高挚沉默地倾听着。

一言未发中,只见人群忽然向城隍阁涌去。

焰火在夜幕炸开第一朵金盏,罗观承笑嘻嘻着捂住耳朵,糖兔摔碎在青石板上,溅起的糖渣像零落的烟火星子。

天空开始飘雪,高挚望着她睫毛上凝的冰晶,焰火渐熄时,罗浮玉忽然将泥燕子塞进他掌心:“择善前几日给我算了一卦,说我命里有场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