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直白不过的一句话,如方才棋子般倏然坠落在了心间,猝不及防,敲得胸腔里声声回响,字字生颤。苏世誉看进他眼底,看到这流光溢彩的一双瞳眸,深深映出船窗外的山川河流,而最多的,还是自己诧异的模样。

辗转思虑陡然落定。苏世誉沉默片刻,淡声笑道,“澜依不过是与我兴趣相投,朋友罢了。”

“只是朋友?”楚明允不带语气地笑了声。

苏世誉叹了口气,“她那性情也并非我所中意的,你擅自下什么论断?”

“那你中意哪种?”楚明允问道。

苏世誉闻言却少有地沉思了片刻,继而淡淡开口:“这倒未曾认真考虑过。不过先前一直打算等朝局再安稳些便成家,不择官宦之女,随便寻个知书达理的温婉女子即可。”

“……果然是你的作风。”楚明允忽然按住他的肩,贴近上去直盯住他,“但我不准。苏世誉,我要和你纠缠一辈子。”

苏世誉也瞧着他,不闪不避,“你要如何纠缠?”

“你若娶亲我必定去焚毁喜堂,截杀你妻子,把你抢出来。”玩笑般的字句,却生生显出压抑至极的偏执。

苏世誉垂眸,低笑了声,“那若是我心上人呢?”

若是他心上人,还能否狠心拆散,把他拘于身边,置他于痛苦中。

舍得吗。

无端沉默,楚明允唇线紧绷,良久才毫无起伏地问了一句,“那你有心上人吗?”

苏世誉抬眼看着他,眼底浮现一丝笑意,他说:“显然是有的。”

楚明允一怔,彻底变了脸色,一把将苏世誉按倒在地欺身压上,眉眼冷如刀刃,“是谁?”

苏世誉也不挣扎,好整以暇地躺着笑看他,“不猜猜看吗?”

“也是,是谁都无所谓。”楚明允冷笑出声,又定定地瞧了他片刻,忽然道:“我若是就这么亲下去了,你打算怎么办?”

他大约自己都没意识到扣着苏世誉肩头的手用了多大的力气,手背上的青筋都隐现,苏世誉却连眉都不曾皱过一下,仍旧笑着看他,也不答话。

楚明允便俯身一点点压下来。

看到墨色眼瞳中逐而只容得下自己的身影,嗅见安神香的气息渐而清晰,在极近的距离里,苏世誉却忽然开口,淡淡的语调:

“你提议和我单独前去淮南,一路上形影不离,为的是拦截我与京中联络,方便你在朝中行事。”

并非疑问,而是笃定。楚明允身形僵住,一时没出声,苏世誉就顾自续道:

“当初你自称断袖接近我,不是因为喜欢,而是为了方便你正大光明的搜集我的情报。”

“那时你遣散府中美姬,也不是因为喜欢,而是为了顺水推舟地处理各方送来的细作。而她们,大概都已经死了。”

他顿了顿,露出一个极深的笑,前所未有的情绪流露明显,如一片雪地清冷里灼灼怒放的梅,与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的苏世誉,唯有声音仍旧温和,“我所知道的,远比这些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