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句牧突然嘟哝,搁下笔,打开挎包掏什么,然后翻出张收据模样的东西递给涂愿。

涂愿接过来一看,发现是他们学校二手书店的收据。先前,句牧领他们逛校园时专门路过了的。

“五三,AB两版,还有优化备考……你看,我全买了,但老板说暂时书没备齐,不过后天就能去拿。你到时候要去拿哦……”句牧强调道,“我,我不是跟你打商量的,你就是要去……”

捏着这张薄薄的收据,涂愿半天没吭声。句牧不想显得底气不足,毕竟他还从未曾这样对涂愿说过话,只得偷偷打量对方神情。涂愿似乎看了许久,才缓缓将纸折了收口袋里。

“去就去嘛,”涂愿垂着眼说,“……这么凶干什么?”

“我有很……很凶么?”

涂愿托着半边脑袋,睨笑望他。句牧顿即绷不住脸,傻咧开嘴,胳膊一动,无声撞撞涂愿肩膀。句牧继续秉持着要给小愿做榜样的心态,一堂课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比前排赵空学得还认真。涂愿恍惚想到一如高中时,句牧揣着作业本到他班上来写作业,也会变成最发愤图强的那个。如果他们两人彼此存在的意义都是让对方成为更好的人,如果真的,可以实现呢?

拿书那天是周六,句牧一早起来就给涂愿发了短信提醒,然后去健身房忙活。和几个教练混熟了后,句牧被劝好几次去培训学校考个证,也加入他们月底催业绩大军,句牧敬谢不敏。但他确实在考虑另加一份兼职,若能令涂愿脱产备考就好了。

常来健身房的有一名仪仗队的学姐,提过几次句牧可以试试做模特,带他入行。这天快中午学姐过来,他们正聊起拍模卡的事儿,椭圆仪边上几个客人突然爆发出几声“我操”的惊呼。句牧望过去,听见他们说“知行楼有人跳楼”。

句牧一愣,明明窗外碧空如洗,他却陡然打了个寒噤。围过去,看见他们手机上有朋友发来的模糊照片。知行楼是多院系的实验室大楼,28层高,百多米,手机镜头从底下拍顶楼根本都拍不清,只隐约有个模糊的轮廓。句牧感觉自己前天与涂愿介绍知行楼是全省高校第一楼的兴奋模样还历历在目,转眼间怎么就成这样了?

“所以那个发一早晨寻人启事的是他妈啊?”学姐惊讶凑过去,“我早晨仪仗队训练时就看见她在几个宿舍楼那儿晃悠了,保安……”

句牧拔脚跑了出去。

知行楼底下围观的几乎都是附近宿舍过来的学生,因是周末,行政楼又隔得较远,老师们尚未过来,而两个保安在底下也不敢上去,试图将学生们疏散开些。

“我儿子精神有问题,你们别怪他……”因髋部骨折只能撑在地上的袁琬不住嘟囔。几个学生扶着她,已经帮忙叫了救护车。

句牧一路跑过来没能正常呼吸几口气,楼前停住脚步的瞬间忍不住便俯腰干呕,仿佛要把一路上惊悸的心跳都吐出来。他模糊看到脚下踩着一张张脏乱的黑白印刷纸,上面有涂愿通缉犯似的的头像,以及大号的方块字说这是她儿子、走失了、有精神病、可能出现攻击行为。每一条冰冷的陈述都显得那么荒诞,但在众人看到涂愿好像为了几本书便把母亲推打到骨折后变得合理起来。

再边上是散落的书包,以及被扯烂的好几本书,一切都破破碎碎,好像怎么捡都捡不起来。句牧眼眶通红盯着这些书,喉咙里霎时泛起酸涩的哽噎。他咽下,然后鼓起勇气仰头望去,百米高空照得人眩晕。

可从上往下鸟瞰,涂愿只觉得清晰有序极了。他好像是广袤宇宙里一颗不相干的星体,越远,时间就飘逝得越快,仿佛他坐在楼顶弹指间而底下已经春去秋来了。那样,当他再对着袁琬吼出“你把我的书弄坏了”的时候,漫长的光阴里大概便能有谁听见。不止书,是很多东西都坏了,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