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愿卷起手上那个小本子,摇摇头。
“你不用紧张,”关惗拢了下头发,“老师这学期结束就离开学校了。”
涂愿讶异地望过去。关惗似乎猜到他在想什么,提前柔声开口:“是我自己的决定,和那个……无关,谢谢你保守秘密。”
然后突然记起什么,梨涡盛起笑来“哦”了一声,又补充道:“是你们。”他目光扬起,投向远处天井栏杆那儿的句牧。句牧仍徘徊在原地,始终不放心地伸长脖子往他们这头眺。
“是你男朋友吗?”关惗突然歪过头,轻声问。
问出这个话的关惗并没令涂愿感到意外,他只是搓了搓自己指尖,平静地回答说:“不是。”其后他察觉关老师的注目并没从自己脸上移开,便也回视过去,说:“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不是可以有很多种么……”
关惗愣了下,莞尔点点头,不禁开口道:“你好成熟啊……成绩好的孩子是不是都这样?之前向主科老师打听你是哪个班的,都赞不绝口地夸你。”
涂愿听到,垂下眼神,并未有什么波动。成绩好这件事,他是做给袁琬看的。不管南方北方,那天句牧说起来时,涂愿都没有过“喜欢”去哪儿的念头。他会考上袁琬最期望的学校,欣赏她风光的得意之色,然后在合适的时机向她问候一句“妈妈开心吗”。
“人和人的关系有很多种,人和人相比也天生就很不同……你看他,”关老师饶有兴趣地用眼神指向句牧,“似乎很容易满心满眼做一件喜欢的事,不多想,这种人生活的信念感好强。有时候瞧起来会幼稚了些,但他们内心有足够的能量去成长。相反有的人呢,如果被呵护得不得当,很早就变成空瘪的种子,长大结果仅是假象,实际上得很努力很努力地不让那个幼小空瘪的自己彻底消亡。”
“……您看到我本子后面乱涂的东西是吗?”
“嗯。”关惗坦诚地承认。
那个单词本后面空页被涂鸦了许多种眼睛,四面八方角度的目光,而每只眼睛瞳孔里无一例外都画着个小人,四肢与表情全扭曲撕扯着。
“所以……我才想着本子要亲手还给你,不好转交别人。”
涂愿抠了抠书页,说:“谢谢。”
关惗笑眸清亮,耸了下他肩膀,轻松地说:“那我们也算互相守过秘密,道过谢了。反正老师过段时间便要离开了,就是跟你说说话。”
一直被动应声的涂愿突然开口问:“要去哪儿?”
“呵……去国外。学校这地方吧,确实不适合我,还是想要趁年轻做有意思的事,喜欢的事。”
涂愿默默放远了视线,闷声低语:“……我没有觉得有意思的事、喜欢的事。”
“因为,你好像并不关心自己啊。”关惗轻轻说,“你只看得到别人眼里的自己。”
涂愿怔着思索了会儿,觉得关老师讲得对极了。他不想关心自己,也没能力关心别人,他心里只有团火叫嚣必须得烧出来,一定要烧得寸草不生。
句牧扒着栏杆,望眼欲穿。来来去去上下楼的人路过都不禁打量一眼这栏杆上新长出来的物件。等到晚自习第一道铃都响起了,句牧才见涂愿和关老师起身走回来。他连忙跑过去接涂愿,要把人拉过楚河汉界一般。走了几步,句牧一个回头,见关老师立在原地,正盯着他的反应发笑,还体贴地向他摇了摇手。
“他说什么了?”句牧悄声问。
涂愿也笑了:“没什么……聊了会儿天。”
句牧见他没异样,一颗心才放下来。快到班级门口时,涂愿飞快勾了下手边他的指头,说:“这周日我们去逛街好不好?你衣服不是短了么……买件新的,新年礼物。”
句牧只听得到“逛街”两个字,疯狂点头。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