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却是涂愿先出声,突然盯向他母亲,漠然说:“有人在又怎么样呢?”

袁琬呼吸一顿,回眼瞪着他,嘴唇有些哆嗦。涂愿知道她现在濒临发火,但有外人在,她习惯性撑着面子。句牧来回望望两人,有了些底气,双腿扎在原地。

涂愿很少有机会享受袁琬说不出话来的时刻,她每天话那样多,要讲一千遍“妈妈为了你好”“妈妈为了你很辛苦”“妈妈为了你存钱将来做手术”。

“那件事,你刚刚为什么不讲实话?也是为了我么?”

袁琬双臂交叠在胸前,撇开眼走回来。她兀自于沙发上坐下,裹紧粗毛线披肩,点了根烟抽,只装作涂愿没有提这句话的。惯来这样,她不想听不想看的事,就听不见看不见。

“那事和今天警察过来没有关系。”

“那你为什么不敢讲实话?我不觉得丢脸,觉得丢脸的是你。”

这瞬间,涂愿半刻也忍不了两人间的粉饰太平,明明他平淡无事地这么些年都忍过了。他知道自己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在挑战袁琬的神经。果不其然,袁琬恼羞成怒地哽咽了一下,反唇相讥:“我觉得丢脸,好啊,那你找你那个垃圾爸爸养你啊!你现在就去外面找,去啊!除了我谁还要你吗?”

句牧惊恐地愣着,无法消化从袁琬嘴里吐出来的尖锐词句。他觉得这个女人的脸像一堵长霉的灰粉墙,岌岌要砸塌下来,便下意识去牵涂愿的手,想将他赶紧拉离。可涂愿没动,行若无事,耷着眼神说:“嗯,没有人要我,可我不会为这个哭了。你大可换一套说辞……”

“走”句牧感觉现在是他在乞求涂愿。

涂愿因手上的疼痛回过头,踉跄被句牧拖出了门。句牧捏他的手实在太紧了,似乎怕涂愿被谁抢走了一般。离开家,逃也似的走了几分钟,句牧突然反应过来涂愿没有带外套,步伐赶紧一停。然后果然见到涂愿的嘴唇正泛起青白,底下被他一直攥着的手还温热,但另一只手却冰凉到指甲盖都发乌。

句牧慌忙脱下羽绒服给他身子拢上,可涂愿浑然不觉冷地慢半拍才将目光转向句牧。他牵到句牧单薄的袖口,神色才状似正常了些,拉拉他,说:“去便利店吧。”

两人缩着脖子钻进街角24小时便利店,像被冷风轰赶进去的。一起桌边坐下时,句牧还在给涂愿搓手。

“你吃饭了没啊?”句牧想到涂愿一放课就赶回家,闹到现在应该粒米未进。

果然,涂愿轻轻摇了下头。句牧便跳下椅子,去挑面包和关东煮。他的背影穿梭在便利店狭窄的货架间,涂愿遥遥望了会儿,略带疲惫地收回眼。

与他们隔两个位置,有位二十多岁的女士在喝啤酒、吃拌面,鼻子里发出细微的吸气声。涂愿本以为她吃得太辣,留神一注意,发现她其实在抽泣。一抹酱料沾在她西服领口上,她就这样边哭边吃,筷子飞快刮干净碗后,静静抽出纸贴脸上吸眼泪,然后揩揩鼻子,神色如常,拎包走人。

涂愿呆望着那团纸巾,在想,他怎么哭不出来?他将脑袋搁到桌上,目光就漫无目的地穿过面前玻璃扫向街道。那位女士没走几步,经过一角垃圾堆,突然被里头一只蹿出来的野狗吠了几声。涂愿久久盯着那只身型才刚刚长起来的杂毛狗它护住身下那一点厨余盒饭与破布玩偶,连续又警觉地冲几个经过垃圾堆的路人吠叫。

涂愿面上倏地露出个无力的笑容。小狗真可爱,只有小狗会将垃圾当宝贝。

就这时,句牧的巴掌在涂愿眼前晃了晃,然后将热气腾腾的关东煮推他面前,并给他插牛奶吸管,拆面包。

“你闻,里面有巧克力夹心!”句牧的语气像在讲一件天大的幸福事。

涂愿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木木地说好吃,接了过来,温吞嚼着。句牧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