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在你会睁开眼的世界里,等着见你了。
从二零零零到如今,我们相识十八年,我们的爱情刚成年,可以这么说吧。它似乎始于两个人躯壳里一场不胜其苦的饥饿,且今后,还必定有迢迢千里要学着走。当然,你是最不惧路远的小狗,于是我也不再怕了。时常不禁去想,六岁前没有我的小狗灵魂是否在孤单地流浪呢?我到底该感激谁,让我不出一丝差错地牵到你,也救我自己。
前段日子,我去精卫中心看了看袁琬。她恢复得不错,甚至偶尔还能平静地叫一声我的名字,只是她好像并不清楚这个叫涂愿的家伙与她究竟是什么关系。她坐在活动厅的窗边,跟着电视里的旋律轻轻哼歌,还会晃脑微笑,神态一如她老照片上年轻时的模样,我记事来从未见过。
我想,她终于摆脱了我,而我终于摆脱了她,真是莫大的幸事。临走时,她望着别处,口里却突然说了句:小愿,拜拜。回来的路上,我突然发觉我无比喜爱自己的名字,好像它赋予我莫大的勇气与热忱,和你一起期许所有愿景。
“我亲爱的小狗”,渐渐我才认识到,这句称呼里的每一个字都有它存在的意义。我不能丢失小狗,我不能丢失亲爱的,我也不能丢失我。记得吗,小时候有次春游,你在动物园里为一只长得像我的小白狐落眼泪。当时,我竟还对你说:它瞧起来活不成了,快死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我有一天也会死的。
很抱歉,以那种方式向你启蒙了死亡,并且令你哭得更惨了。这件事仿佛变成了图谶, 使得今后很长一段时间,所有我本该为自己而流的泪水通通从你眼中哭泣出来。
没与你细讲过,其实,我最大声的哭嚎留在了那天的人流室,就好像我才是一个刚被推出子宫的婴儿。因为清楚诞生的代价太大,既定的苦痛很多,所以止不住地因怯懦而嚎啕。我依然无法向那个内心的婴儿解释这个世界为何有诸多不确定,为何有诸多求而不得,为何有诸多轻薄的关系与沉重的负累。
但是如今,我终于可以不再忐忑地说,接纳这趟人生并没有想象中可怕。所以,我亲爱的小狗,一起继续去冒险吧。所有日出,都将是你睁眼时的颜色。
永远比昨天更爱你的小愿
2018年7月2日
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