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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梁雁有两个约定。
第一个约定,是他十八岁那年,第一次逃跑时许下的。
他逃到了一个很偏僻的小镇,离麓城不远,却穷了不止百倍。
那里住的都是些老人,一个镇子要多荒凉有多荒凉。
他看见一行老人排着队,聚在一棵榕树下,脸上都带着笑,午后的阳光落到他们带着皱纹的脸颊上,像是流淌着水珠的树皮。
“你们,在做什么?”林栖眼神空洞,他像个幽灵一般飘了过去,呆滞地看着他们,“拍照,为什么要笑?”
原来这群老人是在排队拍照,一个老头成了摄影师,用一块木板,铺了层红布,就这样当做背景。
“拍遗照呢。”一个老太太说:“今天不要钱,老张免费给咱拍。再不拍就来不及了,万一以后出了点啥,连张照片都没有。”
死亡,在他们嘴里成了一张漂亮的照片。
林栖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们,排着队,在大红底色的衬托下留下一张代表死亡的照片。
他们都在笑。
笑着去面对死亡。
“可以给我也拍一张吗?”林栖很轻很轻地问:“可以吗?我可以给钱。”
负责拍照的老头笑起来,“小孩子家家,拍什么拍?不准拍啊,快点走。”
一个老太太也帮腔,“就是,哪轮得到你?你起码还得再活个百八十年吧,这种事你也要来凑热闹,没大没小的。”
一群老人围着林栖,把他狠狠地数落了一通。
他们不给他拍照。
但最后林栖还是拍了一张照片,站在榕树下,没有红色背景,他僵硬地比了个耶,对着镜头笑。
老头把照片递给他,嘴里叼着根旱烟:“不晓得你是从哪里来的娃娃,受委屈了吧?莫得事,以后会有出息的。”
顿了顿又说:“死了可就莫得出息了。”
后来林栖被梁雁找了回去,他把那张照片递给了梁雁,然后他说:“梁雁,我已经给自己拍好遗照了,如果我死了我要用这张照片。”
他永远都不会忘了当时梁雁那个表情。
可能当时梁雁想掐死他,又舍不得,就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盯着他看了很久。
林栖没什么畏惧的,他连死都不怕,他还能怕什么?
“小栖。”梁雁用小手指勾住他的小手指,轻轻摇晃,“和哥哥拉个钩,答应哥哥一件事,行吗?”
林栖迟钝地点头。
“下次不要拍这种照片了,想拍照,我陪你拍,咱俩要待在一起。”
“……我们不能在一起。”林栖低声呢喃,“妈妈会生气的。”
“我知道。”梁雁说:“我要你答应我,如果觉得亏欠我,就带着这份亏欠好好的活下去。哥做了这么多,都只是希望你活下去,不要辜负我。”
林栖垂着头,他嗓子干哑,“我会尽力的。”
“我不要你尽力,我要你一定做到。”
梁雁看着他,轻声问:“能做到吗?”
“你亲我一下吧,你亲我一下我就答应你。”
于是梁雁亲了他一口。
林栖跌坐在沙发上,像是在自言自语,“梁雁,你还不够坏啊,我还是这么喜欢你,你连骂人都不会,还想让我别喜欢你,真的很过分啊。”
“……”
“好了,我会为了你好好活下去的,我一定做到。”
第二个约定,是二十二岁那年,他把梁雁推下楼之前许诺的。
准确一点,站在天台上的人其实是林栖。
在他听完梁雁的演唱会以后,他问梁雁,你的歌写给谁的。
梁雁说,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