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咱们搬新家正是高兴的时候,我指定能原谅你。”
曲奶奶也笑了起来,说:“前一阵子,李三梅娘家大哥到村里来,要给李三梅迁户口,我寻思着,她人走都走了,留着她的户口拿捏人也没意思,就同意了。”
曲灵心下一软,她奶到底是个心软的,当初恨成那样,还不是成全了她。这样也挺好,心宽、想得开,与其放不下,总是生活在仇恨中,倒不如放过别人,也是放过了自己。
“就这事儿啊,奶,这有啥不能跟我说的,还瞒着我!从她离开那天,我就想开了!”
曲奶奶讪讪地笑,曲灵到底只是个十多岁的小孩子,即便以前关系不好,但到底当了十多年的母女,孩子对母亲的依赖是天生的,她怕曲灵这孩子是表面坚强,好不容易从李三梅离开的伤痛中走出来,再提到她反而会揭开伤口。
但她能遇见李三梅,说不定曲灵也会遇见,与其到时候冷不丁相见,不如这会儿告诉她,好有个心理准备。
“想开了就好。”曲奶奶叹口气,说:“我也是想开了,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尽了,强留也没用。老话说得好,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将来,她要是能看在曾经母女一场的份上,你遇到难事能帮你一把就行了。”
“奶!”曲灵声音微颤,说:“我以后肯定能好好的!”
曲奶奶和曲聪离开的那天,厂报记者来到电工组,采访了曲灵。
曲灵心说,终于来了。她等了一个多星期,等得心里头着急得很,唯恐这中间是不是出了岔子。
毕竟,她只是一名微不足道的新职工,领导们也有可能只是随口一说,事后觉得不值当,便是食言,也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幸好,那名处长还是重视承诺的。
厂报记者二十六七岁,梳着两只过肩的大辫子,头帘微卷,长得很秀气,说话温温柔柔,脸上始终带着微笑,看人的目光很温和。
曲灵认识她,她记得自己八九岁,这名记者刚刚当上厂报记者不久,在一次矿上的国庆晚会上,担当主持人,身上穿了件“布拉吉”,头发烫成波浪式的卷发披着,脸上涂了胭脂、红嘴唇,拿着话筒站在舞台上,整个人漂亮得不像话,就像是仙女一眼地熠熠生辉。
那是曲灵记忆中,最漂亮的女同志之一。
如今的她,眼角上多了几道鱼尾纹,脸色也不像以前那样白里透红,人也胖了许多,透出一种母性的光辉,反而更增加了几分亲和。
记者问的问题很简单,都是曲灵之间预想过的。每期的厂报都会贴在公告栏里,曲灵经过的时候就会停下来仔细看一看。说实在的,厂报记者的写作水平,可不如她的长相那般的亮眼。
她的人物专访,都是那些问题,而最后得出的结论也是大同小异。
曲灵几乎可以判断出她会怎么写自己:曲灵同志这种大公无私的奉献精神值得我们学习,均州铁矿正是因为牺牲小我,成就大我的牺牲精神,才成就了现在的辉煌。让我们继续发扬这种精神,为均州矿的发展,为国家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继续奋斗终生!
几天后,厂报发刊,那名漂亮的记者找人送了一份报纸给曲灵。果然在自己的专访的最后看见了类似的文字,不由得笑了起来,有了盖棺定论的这一句,前面的采访内容写了什么,就已经不重要了。
厂报叫《均州战斗报》,每周发行一期。摘选近期国内大事件,主席指示、行业动态,矿上的大事小情,不定期刊登人物专访,好人好事之类的。
电工组还是头一次有人上厂报,大家都很激动,报纸在工友们手中流转着。
刘师傅之前就知道了曲灵买房搬出厂区的事儿,当时除了惊讶之外,只是感慨一声,说,“你倒是能舍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