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下,我不自觉的抹了一把脸,上边是已经不知道干涸了多久的眼泪。

我一步一步的,走出两世以来,萧明珠带给我的所有阴影。

也走出困住我和爹爹的姜府宅院。

其实最开始,母亲对爹爹,并不是那样冷漠的,

他们,是一起从岭南走出去的少年夫妻。

这世道对女子并不苛刻,

所以母亲十七岁那年,曾经励志外出闯荡一番。

那时候她拉着爹爹的手跪在祖父面前,

说这一去不知道要多少年,等她回来时,或许爹爹已经娶了别人,

她实在舍不得。

她说希望祖父能让她嫁给爹爹,她想跟着爹爹一起出去,

闯出一番天地。

那天她跪在苏家的祠堂里,一字一句的发着誓,

她说以后,一定会夫妻同甘共苦,一世无忧,

也说爹爹是她一辈子的依靠。

可是后来……

后来母亲果然闯荡了出来,坐上了女官。

那时候爹爹满心欢喜地做了好一桌岭南菜,等着母亲回来,

可是等来的,确实母亲想要另嫁他人的消息。

那天母亲拉着姜钰父亲的手,冷眼看着爹爹:

“阿生是世家之子,对我会助益良多。”

“况且……”

母亲伸手抚向还在肚子里的姜钰:

“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已经三个月了。”

母亲的话里话外只透露出来了一个意思,她想将爹爹,

休夫另嫁。

那一瞬间,爹爹如坠冰窖。

却也无奈同意,一个人搬去了别院。

一年后,母亲喝醉了酒,所以才有了我。

幼时,爹爹总是望着院子里的桂花树发呆,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回忆,

他不厌其烦地讲了一遍又一遍。

我问他,你为什么不走?

爹爹怔了怔,喃喃自语:

“走去哪儿呢?”

“她是我的妻子,是我年少发誓要一辈子好好对待的人,也是我的天……”

“离了这儿,我有去哪儿呢?”

除了这里,他无家可归。

可是爹爹,你说的不对。

她不是你的天,也不是你要豁出去一辈子的人。

就像萧明珠于我也一样。

这里不是我们的家。

所以我走了,我可以见天、可以见地;

见油菜花海、见冰川雪刃;

亦可以见芸芸众生。

我要回岭南去。

迎着冷风,我将身上的衣服紧了又紧。

终于,在第三日天亮之前,我到达了渡口。

07

我南下的第七日,货船停在了扬州的河岸。

船上起了嘈杂的喧哗声,似乎有官差再找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