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吩咐完阿杰,一刻不耽误,朝自己在绿芙山庄的房间走去。
脖子上系着的领带被他扯开,丢在地上。
谢寒城解着自己的衬衫扣子,繁多精密的扣子让他的耐心告罄。
他一把将衬衫扯开,在看到被扯得四分五裂的扣子时,他压抑的情绪也似乎爆开。
双手撑在洗手台上,他低声狠狠骂了一声。
这一刻他的教养、风度全都不见。
谢寒城阴沉着脸看向镜子中双眼通红的自己,向来利落的发被雨打湿垂散在他的眉梢,黑眸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怒意。
他一把摘掉自己的眼镜,眼镜被他重重摔在洗手台上。
沉湿的西装裤被人脱下,浴室内的花洒被人打开,他站在淅淅沥沥的花洒下,冰冷的水冲在他的身上,不知多久。
直到他想起那个同样浑身冰冷的女孩。
谢寒城如梦初醒,紧闭的双眼睁开,将水的温度调热。
而后热气在浴室内扩散。
他撑着墙,任由那些水流划过自己的身体。
谢寒城平生自负傲慢,除了父亲的死,他从不自责。
但今天,他被这种陌生的情绪淹没。
他自责于自己早没派人监视她母亲的一举一动。
自责于自己没早点察觉到她对母亲的态度。
他自责自己在她生病时只能寄托别人,自责自己在她的身体健康前是个普通人。
在傅家这样的家庭长大,在傅茜的精英教育下长大,他鲜少体会到“无能”“无力”两个字。
无能是什么?无力是什么?
他从没有觉得无能过,从没感到无力过。
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没有的就去争,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
他曾经想过,沈玉芜不论想要什么,他都会给她。
不论那东西多昂贵。
但现在。
在抱起雨中冰凉的她的时候,他竟然忍不住向上帝祈祷,祈祷她健康,祈祷她长命百岁。
他原本是自负、高傲的。
但此时此刻,他想到几十分钟前,大雨中倒下的那个身影。
他的自负、高傲全部变成了幻影泡沫。
就像那些溅起的水花,零零碎碎。
谢寒城的人生教育里,没有“悲观”这说法。
他的人生和这两个字毫不沾边。
但他此刻无师自通。
他无法遏制自己想,如果沈玉芜的身体有一天,或者说万一有那么一天,她连现在这样健康的时候都没有了,他会怎么办?
思想暴涌,情绪涨起,他的烦躁、压抑全部喷涌而出。
浴室的水声倏地停了。
谢寒城关掉了花洒,他想起爱德华医生说的话。
他说,沈小姐需要静养。
洛杉矶的绑架让她元气大伤,她原本就没有将养好身体。
她需要静养。
看着被自己关掉的水,谢寒城眸中逐渐冷漠。
他想,也许爱德华说的没有错。
她需要静养。
浴室外,阿杰的敲门声响起。
“先生,医生到了。”
谢寒城抬眸,刚刚眸中万千的情绪在此刻归于平静。
他打开浴室的门,沉声说:“去太太那。”
医生已经被佣人引路进了洋房,在沈玉芜的房间门口停下。
大概是提前被人打过招呼,他们一行十几人,每个都很安静,低着头拿着自己手里的医疗工具。
他们知道绿芙山庄的特殊性,也知道一路畅通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