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压得?低沉,一听竟不像是青年男子,反倒是瓮声瓮气,叶老堡主犹疑片刻,缓缓开口道:“我自把叶家堡家产赠你,连同如花似玉的女儿一道,你还有何?权宜之?处?家私配不上?模样?配不上?”
霍老锤的死带走了霍老锤的命,也带走了叶老堡主的理智,他看着她,几乎有些咄咄逼人,似乎是不敢置信,如此千金拱手送之?,竟有人推脱不要。
叶泉袅袅婷婷地走下了楼。
眼瞧着这老头要疯了,封澄想了想,拱了拱手道:“已有家室,还望叶老堡主体谅。”
话音一落,赵负雪微不可?察地看了她一眼。
身着红衣霞帔的女子端然地站在了老态龙钟的男子对面?。
叶老堡主目光中仍含着隐隐的希望:“那……千金与?你做小,可?好?”
封澄;“……”
赵负雪的眼睛危险地一眯,拇指已按上了剑柄。
封澄额角一跳,没曾想天底下竟有这样?的爹,登时全身上下的神经齐齐起立报警,她连忙不着痕迹地拦在了赵负雪与?叶老堡主之?间,强笑着道:“内人醋大,不敢造次。”
此言一出,她感觉到身旁的赵负雪微微一僵。
内人醋大。
轻飘飘的一句话,羽毛似的,砸下来却?轰然作响。
他将这四个字绕在唇边,仿佛是含了千斤重的一块真心似的,吞又舍不得?,吐又舍不得?,只将人噎得?愣怔。
要糟,好像被?封澄不着痕迹地哄了一下,赵负雪想。
她年少时尚能算得?上一眼望得?到头的莽子,赤子心肠,五脏六腑都像琉璃似的,猜都不必猜,便?摸得?一清二楚。后来渐渐地老道,长出了一副捉摸不透的油嘴滑舌,原本那点琉璃似的真心,便?突然地看不明白了。
霎时间,赵负雪心中几乎生出了感激。
在一切朦惘的混沌之?中,他独抱着心头情意,像是子夜中踽踽独行的瞎子,天地漆黑,唯有一人提灯,唯有一人能救他。
她走来,子夜尽。
封澄尚不知一句轻飘飘的内人醋大给赵负雪补足了多少横冲直撞的心理活动?,眼下她最疑惑的,便?是叶老堡主为何?硬要将万贯家财拱手让人。
于?是她便?疑惑无比地问了,这一问可?不了得?,叶老堡主几乎要抱头痛哭了。
“您,您,唉!还不是因?为咱们的天机税!”
天机税?封澄几乎被?这个分外陌生的词汇冲得?傻了,她有些茫然地想那是什?么??
大夏这么?多年,她仙人凡人都做过,在做凡人的时候没交过所谓“天机税”,开始修道后更是没收过什?么?乱七八糟的钱了,不仅这般,她连出门打群架都得?把天机院的腰牌摘了,结果被?天机所抓到还是赔了银子、扣了腰牌。
什?么?时候天机师这么?有钱了?
正在她茫然之?际,赵负雪轻声道:“这是你死后才出来的名堂了,是为了养护修士以及供给修士的日常消耗,新增的一门税。赵家也曾收到过,数额颇大,我拒了。”
叶泉从容地行了个礼。
“公?子,”她温和道,“我叶家堡开罪了一个名叫何三草的血修,原本天机税,我叶家堡每年只需往官中缴纳一成年利,可?从去年来,那血修上门征收,一年竟要吞掉我叶家三成税,且有越来越苛刻之?势,兴许明年,或许再一年,便?又巧设名目,使我们背上巨债也说不定,家父无奈之?下,只好寄希望于?比武招亲,指望女婿下口能比那群血修轻些,至少不至于?我父女流离失所。”
说到这里,叶泉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可如此这般,公?子说,是不是抱薪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