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看之下颜烟就发现了, 他身上的伤疤多于伤口,那些暗红色已经愈合了的伤疤密密麻麻盘旋在他身后,一笔一划都是曾经留下来的痕迹。

颜烟越擦越觉得心惊,裴川从前,究竟是怎么过来的,难道他的那位母亲,在活着的时候也无法庇护他吗?

还是如他呓语那般,是“公主娘娘”打的他?

上身擦完了,总不能再穿沾着血污的衣服,颜烟就没给他穿衣服了,而是小心挽起他的裤脚,给他处理着膝盖上的伤口。

这个伤口她很明显能够感觉到是有人故意留下来的,他的腿上有一条利器留下来的长条伤口,里面的肉都被剜出来了,隐约可见白骨。

颜烟虽然进宫没多久,但也听说过,有位皇子最喜欢的一件宝贝,就是一把带着倒刺的长刀。

裴川是个连活下来都困难的人,为什么还会有人找他的麻烦?

他既不能得到皇帝器重,也没有母族可以支撑着他......

这件事只能按下不提,颜烟得先把裴川安顿好再去想后续的事情。

颜烟给他上完药之后,裴川脸上的痛色缓和了一些,也是,之前那些伤口发炎溃烂又被厚重被褥捂着,怎么可能不难受呢。

趁着裴川现在状况安稳下来,颜烟点燃窗边的蜡烛,就着那丁点光亮,慢慢收拾起屋子来。

这屋子满是灰尘,比她一个宫女的住所还要落魄,桌上摆的馒头硬梆了,咸菜也是馊的,看起来像是几天前的东西。

这么说,是从裴川昏迷开始,这冷宫里的太监就没有再给他送过吃食了,似乎是笃定他活不过了。

算算年纪,裴川才六七岁,该是启蒙念书习字的年纪,然而他正生死未卜倒在这个破败小屋里,没有一个人来对他伸手帮助。

颜烟轻轻叹了口气,拿着掸子去够墙角的蜘蛛网。

外面突然传来嘈嘈切切的声音,颜烟想起那位公公的叮嘱,忙过去拉紧窗户。

隔着薄薄一层油纸,颜烟隐约能看见一些蓬头露面的影子从屋子旁经过,她们似乎是感受到了蜡烛的光亮,在屋外徘徊起来,比她一个蛇妖还要像妖怪。

颜烟小心地吹灭蜡烛,屏息凝神,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屋外传来女子的声音,情意切切,仿是女子在对她的情人诉说爱意,只是她声音沙哑凄厉,在这样的夜晚显得格外诡异。

颜烟打了个冷颤,猜测这外面飘过的又是皇帝哪一个被废的妃子。

大晚上的弄这一出,跟百鬼夜行一样,瘆人极了,难怪没有人愿意来冷宫当差。颜烟摇摇头,挽着袖子继续干事。

黑暗中,颜烟听见了裴川细小的呢喃声,她快步走到床头,裴川似乎又觉得冷了,他迟缓地驱动着四肢,想要把那混着霉味和血腥味被子盖在身上。

这被子是不能再盖了,不然把伤口捂感染了更加严重,颜烟只能用罐子装了热水让裴川抱着,即使这样,他还是冷得不行。

他冷得发抖,牙关不住地打颤,小脸乌青。

颜烟着急,屋子里又没有别的东西可以给他盖着了,索性脱去鞋袜爬上床,用力抱住了他。

两个团子似的小娃娃在破败房屋中抱在一起,互相依靠着。颜烟伸手轻轻拍着他的背,不断用话语安抚着他。

他似乎感受到了从颜烟身上散发的暖意,主动朝她靠近了一点。

他很瘦弱,蜷缩成一团的时候颜烟两只手就能把他完全抱住,刚才擦药的时候也看过他的样子了,身上都没几两肉。

颜烟心里琢磨着她得去哪里找点肉,或者好药材给他补一补,还要抽空去太医院一趟,裴川身上这么多伤,那点药很快就不够了。

等他不抖了,没有这么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