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凌启窝回结实的臂弯里,若有所思。

一路无言。

脚程不远,到营地区域找到原计划里用来歇脚的值守室时,天还没有完全转黑。威利弯腰把人放在简陋的床板上,顺势坐了下来,用手背探了探凌启发热的额头。

“你还真是说到做到。”他轻叹。指的是凌启前些天说的,在地底待久了会生病的那番言论。

“低烧而已,不碍事。”凌启躲开他的手,往里挪了挪身子。

威利便在他让出来的空位上躺下,用双臂虚虚把人环住。

的确只是低烧,甚至两具身体抱在一起的时候,依然是威利的体温更要高些。凌启并非逞能,他这一回既没有受惊也没有受寒,全然只是拜威利所赐过劳而已,脸色还是红润的,唯有眼角带了点不明显的疲倦。

“睡吧。”威利拍拍他的背。

“嗯。”

前前后后算起来,这大概是凌启在山上过的最放松的一个夜,不用记挂着起来与队员换班,也不用担心永远被埋在地底。他昏昏欲睡,嘴上虽答应着,却始终舍不得合眼,默不作声地侧躺着,任由思绪胡乱发散。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威利在耳边开口问:“如果‘他’没拒绝你,你会回来找我吗?”乞峨叭舞二陆浭新

凌启花了好几秒才听懂,下意识摇头:“不会。”

山上的夏夜微微发凉,没有雷雨,只有偶尔的风刮响门上翘起的铁皮,蝉鸣连绵成片,像是触发了某段久远的回忆,叫人打心底提不起防备。威利动了动身子,盯着凌启的眼睛:“即便我能帮你寻到家人的踪迹?”

“嗯。”

“为什么?”

“毕竟……他们生还的几率太小了,活着的人更重要。”

“不是问这个。”威利摸摸他的脸,“我是问,为什么‘他’是特殊的?”

声音是轻轻的,像刻意装出来的温柔。

凌启便不再开口了,双眼愣愣地盯着床铺,似乎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也许是过了十分钟,也许已经过了大半夜,直到肩膀被侧躺着的身体压到发麻,才猛然回过神来。

他笑了一声:“这还用问吗?初恋和初夜,够记一辈子了。原本我也想一笔勾销,如果不是你上回横插一脚,也许实地研学结束后我已经去找别人了。”

“别人?谁都可以?”

就像是躲在被窝里交换秘密的一对密友,威利有意压低了声音,循循善诱,“所以上次做,你说除了我谁都可以,其实是打算去找别的男人,是这样吗?”

“嗯,因为活着……太孤独了。”凌启疲倦地闭上双眼。

他已经彻底忘记伪装了,把自己整个人埋进威利怀里,贪婪地感受那发烫的体温。好一会儿,又继续开口,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慢,字黏着字:“他们说,忘记一段感情的方法就是找下一任。所以我就想,不管是谁都好,只要这个世界上有人喜欢我,就不会那么孤独了。”

夜色总是能勾起人的万千愁绪,病意让灵魂悄悄出现了裂痕。凌启有些头昏脑胀,明知自己的私心并不磊落,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向威利袒露自己的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