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同一间病房住了四天,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清醒着单独相处,但这个人……是正常的威利,而“那个威利”不知所踪。

凌启脑子里很乱,不知道能说点什么。

理智告诉他,同一个壳子底下究竟是哪个人格并不见得有那么重要,但他实在没办法不在意。毕竟先与眼前这个人恋爱又闹掰,在地底下却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如果不区分开来的话,他更不知道该面对自己。

凌启坐在自己病床上,转头看了隔壁床位的威利一眼,却又匆忙挪开视线。

沉默持续了有半分钟,他才找回魂魄,勉强想了个借口,背过身把自己缩回被窝里:“我先、休息了。”

快到夜班医生巡房的时间了,走廊上溜达的病也都回到自己的病房里,整个住院部安静得让人心慌。

凌启没有听见回答。只是半晌后,身后传来窸窣的声音,同样穿着病服的身影从床尾绕到他的面前,脸上写着关切。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高大的身体挡住了玻璃窗外投进了的光线,把凌启笼罩在投影里,有一瞬间的发冷,像极了地底那股阴寒。他下意识的缩了缩,裹紧身上的被褥,却没有抬头:“……没有不舒服,只是困了,想再睡一会儿。”

“好,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叫我。”

威利点头。说完却不回自己床位,搬了个椅子在凌启床边坐了下来。

病房里只有他们俩,没有护工似乎一开始是有的,但后来威利以什么理由拒了回去。凌启看着床单,威利看着凌启,投下的视线看不出任何异常,礼貌、温和、平静。

十分钟后,威利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忽然开口问:“睡不着吗?”

“……嗯。”凌启还是维持同一个姿势。

“那可以和你说说话吗?”

“说什么?”

“说说我们被埋在地底时发生的事情?”

凌启呼吸一窒,心脏霎时间怦怦跳动起来。

他终于愿意抬起头去看威利,但那张脸上并没有多余的什么东西,眼神也是清澈如一,似乎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

“你还没醒的时候我一直回忆地底发生的事情……因为救援队说找到我们的时候,我们昏迷在另外一处安全的岩洞里,周围还有我的脚印,但这些我完全没有记忆。”威利稍稍俯下上半身,靠在床边的护栏上:“我只能记起和你一起清点了物资,后面就断了片,完全想不起任何事情。医生说我头上没有外伤,可能只是饿晕了过去才没记忆,但这与救援队说的根本对不上,况且我们也不可能昏迷这么多天还只是体虚。所以我想知道你能记起来的所有事情。”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并没有表现出很大的情绪,只是眉眼间露出了淡淡的困惑,不似作假。凌启在被子下面悄悄用手压住了剧烈鼓动的胸口,指尖仍有些抖。

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明明“那个威利”也说过威利不会共享到他的记忆,但方才乍一听到地底,还是差点丢了魂,直到听威利说完,才十分克制地吐出紧张的浊气。

“没发生什么。我……记得的也不多。”

凌启很是缓慢地吐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