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咽下了肚子里的不快,不情不愿地跟着季禾进电梯。

鹤钰目送着她走远,神色渐渐冷了下来,眉眼间的温和尽数褪去,只剩冰冷。

医院里上岗的护士换了几批,终于变得安静。

下午。

天色又暗了下来,铅灰色的云层沉沉地压着,仿佛随时要坠下来。

医院的玻璃窗上凝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监护仪的警报声突然尖锐地响起,刺破了凝滞的空气。

医护人员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大门开了又合上,手术灯熄灭时走廊的时钟指向六点十七分。

“家属签一下。”

一张纸递到鹤钰面前时,窗外的雪忽然下大了,碎雪扑在玻璃上像无数振翅的飞蛾。

他垂眸,看清了上面的字眼

「病危通知书」

走廊上方投落下来的冷光斜切过男人紧绷的下颌线,垂落的睫毛在颧骨投下蛛网般的阴翳,将那双眼里翻涌的暗潮尽数掩在无人得见的深渊里。

夜色渐深,鹤钰携着一身的雾气进门。

二楼,走廊的灯没开,唯有卧室门缝漏出一线暖黄的光,在地板上拖出细长的影。

他放轻脚步走进去,看见蜷缩在被子下的纤小身影睡得正香,呼吸均匀,发丝散在枕畔,像铺开的绸缎。

床头的小夜灯映着她半边脸颊,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唇瓣微微张着,吐气温甜。

几乎一瞬间,鹤钰僵硬的肩背忽然松懈下来,仿佛有人抽走了他骨子里所有的疲惫。

窗外雪落无声,而他就这样望着她,任由浅淡的玫瑰香萦绕在呼吸间,心里崩开的伤痕好似一点一点被抚平。

直到

床上的人嘤咛一声,悠悠转醒。

楚绒迷迷糊糊地醒来,睡眼惺忪间下意识往他怀里蹭,嗓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

“鹤钰……”

他伸手接住她,掌心贴着她纤细的腰肢,温热透过薄薄的睡衣传来,低低应了一声,“嗯。”

见她睡意未消却不肯再躺下,他指尖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

“怎么不睡一会儿?”

楚绒摇摇头,脸颊贴在他胸膛上,声音闷闷的,

“做噩梦了。”

她没细说梦见了什么,只是抱他更紧了些,仿佛这样就能驱散所有不安。

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亮起,屏幕上是二哥发来的信息:

「昭昭,回家住吧。你现在应该离鹤钰远点,看新闻了吗,他会给人带来不幸。」

楚绒瞬间清醒了不少,在心里暗骂一句“流言害人”,她眼疾手快地将手机翻面盖住,抬头对他扬起一个笑,

“沈厉寻喝多了,胡说八道。”

鹤钰眼神暗了暗,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弧度,

“也许他说的是对的,靠近我的人都会不幸。”

她一怔,还未开口,他突然抬眸,漆黑的眼固执地盯着她,手掌掐着她的腰微微用力,嗓音低沉,

“昭昭,你想走吗?”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楚绒望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睛,忽然伸手捧住他的脸,一字一句道,

“我要是信这些,就不会来找你。”

他喉结滚动,眼底翻涌的情绪被她一句话轻易击碎。

楚绒有些看不惯他这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忍不住用手指头戳他肩膀,

“再说了,我觉得你很幸运啊,你都能娶到我,才不是什么不幸的人呢。”

窗外雪落无声,而她的指尖正一点点抚平他心底所有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