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低头凝视着自己掌心的无形能聚,他放下手,重新看向绫花央,披在肩头的黑色毛燥长发被风吹动。
盖亚,大地之母,任何教宗的战士都深知这是一个怎样古老而静谧的词汇。
超越诗与现实的自然天神,祂的载体是受人类所能看到、理解的经验所限制的造物碎片,无数祈祷者、武者都跟自然精魄有过或多或少的接触,而这是盖亚所繁育的化身里最容易被人类理解的那部分。
男人身边有着风的精魄,他自然而然地能聚集风流。
“……所以,你知道要怎么做。”
绫花央皱眉仰头看他,“还是说现在做不到?”
她有点紧张,男人语焉不详,但应该不会随便把自己丢在这。
他赤裸的上半身无比精壮,几乎达到人类所可以想象的极限,被大片粗旷的黑色图案半遮半掩,显出原始野性的诱惑。
昏暗的夜色下,暗哑的金色双眼轻轻眨动,男人转动了下手腕,跪到她身旁,又伸手把她带倒,侧躺在柔软的草甸上。
略带草腥的湿润泥土气息,浅浅的植末清香,纯净的旷野生息在人类趴伏于地上时感受最为明显。
总有太多人认为地面是地母盖亚最直接的触抚,一些崇尚自然的教派衍生了许多基于地面的武术锻炼和祈祷礼仪。
绫花央侧倾的视野里,男人暗金的双眸牢牢锁定着她。
从金色的镜子里,她看见自己。
她的脸在变形。
而几乎是瞬间,强烈的呕吐感让她的视野模糊不清,看不见自己融化的脸被捏成何样。
但在身体的极度不适中,又混杂着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让她无比确定,从内心里涌出一股庞大到心肺都疼痛的情感。
愤怒。
而这形容并不准确,因为这怒气没有任何指向,只是无端端就在心底炽烈地燃烧起来,就像是活着的本能,气愤到要摧毁一切,摧毁所有威胁到应守护之物的东西,无论是什么,都撕碎。
她快要呼吸不上来,四肢力竭,像拼命地从毒箭、银刀的诡计陷阱中狼狈地滚爬着逃离后,气喘吁吁地跌坐在一块残垣断壁之后。
但她在笑。
因为她掌中滴落鲜血,脚下是仇敌的残肢内脏,撕碎敌人的快感跟愤怒一同蒸发了她的理性。
杀戮的狂热几乎让她热泪盈眶。
“啊、啊”
五脏六腑的剧痛让她在地上打滚,最后瘫软着,望见漆黑一片的夜空中竟升起一轮暖融融的圆月,仿佛是水中月在天际的回响。
她呆滞着,从混乱的景象中挣扎醒来。
她的头脸没有变形,也没有晕到吐光胆汁,连疼痛和愤怒都不再清晰,隔了一层砂纸。
圆月,也是不存在的。
绫花央依然侧躺着,跟男人相对而倒在湿润的草地上,她所看见的,是琥珀色的一只眼睛。
那曾是她自己的眼睛。
男人紧紧捂着自己的右眼,他瞪大了的左眼里,不再是野性灿烂的金色虹膜,而是澄澈的浅橙棕瞳色。
绫花央伸手碰了碰他的左眼下方,在浅棕的镜子里看见自己跟他一样的异瞳。
“刚才的,疼痛、愤怒……”备受压迫后在狂乱的暴怒中撕碎敌人,并遍体鳞伤地逃跑的景象是幻觉?
“……”男人一言不发地眨了眨眼,一骨碌从地上跳起来,把她拽到怀里,“我们该走了。”
水中月波光粼粼地晃动着。
“别紧张,放松。透过影子往里看不是看你自己的倒影,而是看着影子后面的世界。“透过你自己,看到从中延展出的整个世界。
“你会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推你,不要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