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黑泽崎紧绷下颌松开了,大方一笑,扬脸示意佣人过来,给他上茶:“既然没有要事你可以走了。”

陈宗霖举起一只手掌,把佣人挥退。

“我习惯自动过滤器提供的茶水了,”他一动不动,公事公办的怀疑消失后,话音里私人情绪的尖锐终于透了出来,“没想到现在这个年代,还有这么体贴的人工服务。”

黑泽崎眯起眼,视线在他脸上转了一圈。

他伸出手掌,彬彬有礼地示意了下角落里那些站着的帮佣:“你知道他们的工资是多少吗?”

陈宗霖没回答。

“我家的工资是开的最高的,比中心区一些白领还高,”黑泽崎收回手掌说,“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八方集团因为开发了民用人工智能,造成了下岗潮,于是我爷爷规定,家族成员要从各种细枝末节创造工作机会,哪怕用上更多的开支。”

陈宗霖从鼻腔发出一声嗤笑,“我以为这是豪门家族的排场呢。”

他们对视着,气氛并没有削减半分。

这时,矢莲动了动。

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按在黑泽崎紧绷的大腿肌侧边。

“如果我没有猜错,”他抬起眼,温柔说,“陈警官你想必也是中产阶级的家庭出生。”

他话音刚落,陈宗霖就堪称不安地动了一下。

“你是怎么是又如何?”

“因为您刚才说习惯于用机器处理过的水,”矢莲笑了笑,“实际上,最新的科技是无法渗透底层生活的方方面面的,世界上还有很多贫民窟,住在其中的人需要自己每天打水;如果他们有幸住进政府安置建筑,手头宽裕了一些,也会先投钱于全息设备这种电子毒品我就是这种家庭里出来的,”他真诚地说,“我知道那里在发生什么。”

矢莲技巧性地顿了一下,十分微妙地轻轻降低了声音,“况且,您的年轻,也让我留意。”

陈宗霖张了张嘴。

他无法反驳这一点。

矢莲点到为止,意思却很明白。他也说中了事实实际上普通出身的人,根本没有办法在他这个年纪就得到千叶城警视厅警长这个如此烫手的职位。

他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在这座城市里也算颇有脸面的学者。他的叔叔曾经是议会议长秘书。

矢莲低下头,露出一段低垂的雪白颈部,亲手为他斟了杯茶。

“八方集团就是在做这些,把科技普及到每个家庭里。”他亲切地说,笑容不变,“至于家政服务,我觉得这和任何一种有合理保障的工种没有区别,都不该被认为是‘鄙夷’的您请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