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被戒掉的烟,被他一根接一根地点燃,车窗开着,凛冽的夜风灌进来,却丝毫吹不散他心头的燥郁。

搜救的车辆来来回回,将这二十几公里的公路几乎犁了一遍,结果依旧是一无所获。

陆予晟狠狠地吸完最后一口烟,将烟蒂捻灭在车载烟灰缸里。

烟雾缭绕中,他的脑海里疯狂地闪过每一种可能。

忽然,一个想法,像一道闪电,劈开了陆予晟混乱的思绪。

他猛地一踩油门,方向盘一转,柯尼塞格在狭窄的山路上完成了一个利落而危险的掉头,轮胎摩擦着地面,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尖啸。

“你去哪儿?”

对讲机里传来季衍之惊疑不定的声音。

“崀园。”

陆予晟的声音沙哑而笃定。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地方能让季安然在万念俱灰时前往,那一定是季无恙长眠的地方。

那里如今大概是她唯一的慰藉之地。

夏夜的崀园,虫鸣唧唧,草木繁盛。

可在凌晨四点这个万籁俱寂的时刻,只透着一股彻骨的阴冷。

月光惨白,照在成排的墓碑上,投下长短不一的诡异影子。

风吹过松柏林,发出呜咽般的声音,像无数亡魂在低语。

陆予晟把车停在园区外,来不及关上车门,就冲了出去。

他甚至不需要去看路牌,身体的记忆已经带着他,熟门熟路地顺着那条铺着鹅卵石的小路,向上走去。

这条路,五年来,他自己都不知道走过多少次了。

他走到半山腰,脚步猛地一顿。

他的心跳,在这一刻也仿佛停止了。

就在不远处,那块熟悉的黑色大理石墓碑旁,一个纤细的身影蜷缩在那里。

是她。

她就那么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背靠着她哥哥的墓碑,双臂抱着膝盖,将头埋在臂弯里。

压抑的、小兽般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像一根根细密的针,扎在他的心尖上。

找到了。

陆予晟紧绷了一整晚的神经,彻底松懈下来。

她就像一只被全世界遗弃的小猫,独自舔舐着伤口。

那个骄傲的、张扬的、不可一世的女孩,此刻却脆弱得像一件一碰就碎的瓷器。

那一瞬间,陆予晟所有狂躁的、暴戾的、恐惧的情绪,都化作了漫无边际的心疼。

他的眼眶一阵发热,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压下喉头的哽咽,然后放轻了脚步,一步一步地朝她走去。

他的脚步声很轻,但在这死寂的环境里,依然显得有些突兀。

季安然的哭声顿了一下,缓缓地抬起头。

憔悴的脸上布满了泪痕,眼睛又红又肿,像熟透的桃子,嘴唇也失去了血色。

在惨白的月光下,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透明的、易碎的幽灵。

她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黯淡下去。

陆予晟什么也没说,只是学着她的样子,背靠着冰冷的墓碑,坐了下来。

然后,轻轻地、却不容拒绝地将她揽进了怀里。

季安然任由自己被他轻柔地拉入怀中,他的胸膛很暖,心跳沉稳而有力,一下,又一下,通过紧贴的身体,清晰地传到她的耳中。

这规律的声音,像是带着某种安抚人心的魔力。

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放松,那股被强行压下去的悲伤,再次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

她将脸埋在他的胸口,放声大哭。

只是这一次,哭声里没有了之前的绝望和撕心裂肺,更像是一种委屈和依赖的宣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