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曾以为他会一直如此默默无闻下去,当个闲散的王爷,除了不符合他母妃对他的期盼以外, 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那年寒冬腊月, 他坐在?辘辘的马车内, 望着进宫的大?道上?排满了显贵功勋人?家,听着他们讨论的都是太子殿下近日?又做了什么事, 似乎没有一个人?想起来?圣上?还有一个远在?封地的儿子。
若是程硕是个有潜龙之才的人?也就罢了,这?位置他坐也未免不可?。
可?他始终记得,当年落水前程硕那一双事不关己的冷漠眸子,眼睁睁的看着他在?水里挣扎,却只是一脸冷笑,没有丝毫在?意。
“父皇,儿臣方?才在?进宫的路上?,听见有百姓讨论说太子殿下欺压百姓,强抢民女,此事已经状告到大?理寺,可?大?理寺却不予理睬。”
少时的他尚且头热,一心只想着正义?与真相。
宴席还没热起来?,便迫不及待的跪倒圣上?面前讲着他的所见所闻。
他知父皇偏爱太子,可?人?证物证方?才他都已经费了心思保存了下来?,在?如此铁证面前,父皇如何还能装作看不见?
“父皇,天子犯法应与庶民同罪。儿臣愿以一年俸禄,换一个大?理寺公平彻查的机会,不可?让百姓寒心啊父皇!”
他跪得笔直,假装听不见周遭大?臣议论纷纷的声音,颇有此事不给个说法就不罢休的气势。
哪知父皇那双锐利的眸子只盯着他眯了半晌,似乎在?想自己这?个儿子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怎地长得如此快。
和昶帝还没发话?,太子程硕先站了出来?。
是一出话?本子上?眼熟的颠倒黑白。
可?这?事怪就怪在?,那些他事先已经交代好的人?证物证,在?天家太子的威严面前,纷纷都哑了声,倒了戈。
程砚不怪他们,他只怪自己还没有能力,让他们无条件的相信他,与他站在?一处。
也是他这?一告,让程硕的眼睛里终于又重新出现了他的身影。
程硕颇不在?意地倚在?软椅上?,姿势自刚才便动也没动,仿佛程砚在?那殿前状告的人?不是他一般。
他只掀了掀眼皮,瞥了那几人?几眼,他们便只会跪着求饶,说自己从未说过太子强抢民女之类的话?。
程硕的目光又落在?跪在?殿中央的那人?身上?,封地苦寒,可?看他怎么还细皮嫩肉的,看来?是日?子过得不错,竟还有旁的心思管起他的闲事起来?了。
如此想着,他招了招手,唤来?候在?一旁的下人?递了一本厚厚的册子上?来?。
“癸卯年冬月十七,舒王程砚在?学堂课上?反驳夫子,将夫子气的晕了过去。
甲辰年春三月二十五,舒王程砚挪用府中修缮的银子,去郊区另盖了一栋私宅。
乙巳年夏七月初一,舒王程砚被?人?看见在?街上?和别人?大?打出手。
......”
程硕一条一条不急不忙地念着,似乎要将程砚这?些年犯的小差大?错一一摊在?众人?面前看。
程砚越听心越寒,他不是没想过解释,那本子上?的一桩桩一件件他都能清楚地记得原因?,只是他想说,未必有人?想听。
他事到如今才知道,自己不过从头到尾都是他们豢养的一只蛐蛐,亦或是小小鱼缸里的一尾鱼。
整日?的生活都在?他们的注视下,高兴了便能多赏赐些吃食,不乐意了随手便能捏死。
你看,就连自己被?监视了这?么多年,他都一无所知。
程砚自嘲地笑笑,认命地闭上?了双眼,自己这?一遭,终究还是来?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