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闻生踏出电梯,迈着很大的步子走路,因为他一定要把脚踩在黑色的瓷砖上:“等牙齿长好,我就是大人了。”
“然后呢?”
“然后就是大人了啊。”
阿尔贝领着他穿过住院部大楼下面的水景池,走到停车场去,黑色的奔驰停在树荫底下。在大楼侧门外的花坛旁边有辆银色的福特轿车,一棵银杏荫蔽着它,在深色的车窗上投下参差树影。坐在福特里的男人头戴平顶帽,帽檐上绣着一枚银星,他用墨镜遮去双目,坐在那儿像个闷声不响的幽灵,视线却一直紧紧追随着梁闻生。
尔后,“银星”举起相机对准梁、阿二人,按下了快门。他一连拍摄了数张照片,全是梁闻生的正脸或侧脸。等奔驰开出停车区后,“银星”稍等片刻,也启动了车辆尾随而出。两辆车一前一后汇入主路,“银星”没敢跟太近,始终与奔驰保持着车距。
奔驰没一会儿就开到了书店所在的三岔路口处,在店门口停了下来。“银星”放慢车速,把车子开到路旁停稳,在这里,他透过风窗一角刚好能观察到路口的情况。
接到阿尔贝发来的消息后,梁旬易让高绪如推他从便道下楼,到前台去付款,高绪如等他结完账后才把那本《人杰》杂志拿出来单独付了钱。
“不是让你把账都算在我这里吗?”梁旬易说。
柜员拿书的动作一顿,抬眼觑了觑两人。高绪如摇摇头,示意她继续结账,并从自己的皮包里取出钱来放在桌面上:“其他可以一起算,这本不行。”
梁旬易瞥见了那本书的封面,知道那一期里有关于自己的文章,刹那间,他的心弦微微颤动了一下。事毕,高绪如把杂志收好,推轮椅出门,梁旬易忍不住问他:“你为什么买这一册?都已经过期好久了。”
“没什么,就即兴的想买来看看,我经常即兴行动。”高绪如神态自若地张望着四周。
梁旬易自然不信这话,回头仰起脸看他:“你能不能看着我老实回答一次?”
高绪如垂下睫毛在他脸上扫了一眼,心跳声忽然变大了他说谎话的时候面不改色,吐真言时却心慌气短。两人已经走到车旁,阿尔贝提前把门打开了,就等他们登车回返。高绪如未作思量,弯腰抱起梁旬易,把他放进后车座里。梁旬易一直盯着他,高绪如扶着车门停顿了几秒,在燠热的阳光下坦白说:“因为那本书里有你。”
语毕,他不作停留,径直关上门扇,绕到另一侧去坐进了副驾驶位,用手腕上的传呼机给郦鄞报告了返家时间。奔驰驶离书店,开上一条直路,在它身后,先前那辆福特悄悄跟了过来。
梁旬易的目光落在高绪如身上,他此时满心满怀都是对方刚才说的那句“因为那本书里有你”,这八个字像是有勾魂摄魄的魔力,让梁旬易一连好久都魂不守舍的。高绪如抬起眼皮看了看后视镜,正对上一只含羞的、充满探寻的褐色明眸,紧接着梁旬易就有所发觉,状若无意地掉过脸望向窗外,抚弄着自己的耳垂。
高绪如收回视线,同样往侧窗看去,触目所及之处乔木蓊郁、花柳摇风。他渐渐按捺不住内心的愉悦和甜蜜,抬起唇线淡淡地微笑起来,仿佛无论多少年过去,他和梁旬易都是佳偶天成。
后视镜里,银色的福特从另一个车道换了过来,然后放慢速度跟在奔驰后面。高绪如皱起眉,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但他没有声张。福特的车窗颜色很深,从高处投下的树荫又遮盖在玻璃上,高绪如无法看清驾驶员的脸。
福特虽然时常变换车道,但始终像个尾巴一样缀在奔驰后面。在第一个红绿灯路口转弯后,福特紧跟不舍。这时路面陡然变窄,从侧方汇入的车流让道路显得拥挤起来,阿尔贝不得不放慢速度、谨慎行驶。高绪如不敢掉以轻心,紧盯着后方来车,找准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