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未归家了,我有些打不清方向。”许知礼敲敲脑袋,回忆道,“说起学堂,自从母亲去世之后,我好像也是在学堂中长大的……”

祝先生原本是意气风发探花郎,在朝廷做了两年官,因其得罪朝廷党政被贬黜到沨川。

他干脆投身于田园,做起了教书先生,也正是因此,认识了悬壶济世的游医秦景妙。

二人郎才女貌又情投意合,没过多久就成亲了。

婚后次年,秦景妙诞下一子,取名祝天闻。

祝天闻从小身子骨就弱,疾病缠身,只是感染上些风寒就有送命的可能性,发作起来极为严重,秦景妙与祝青山苦苦求医,终是寻得了医圣。

医圣告诉他,阿闻命数不济,极易被鬼魂夺去心魄,又是早产儿身体虚弱,每一次染病都比前一次更加严重,如此下去,他活不过二十。

阿闻……

按照医生的说法,今年是阿闻的最后一年……

许知礼情绪低落,抬手举杯,将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他来千露宗这五年,只对严师叔提过此事。

严师叔倒是慷慨大方,直接领着许沨进入自己的药房,各种颜色不一的圆形丹药琳琅满目,根据其颜色,大小与摆放位置的不同也分为不同的种类增长修为、五感通明、符咒持续、施法精准……

可没有一种适用于阿闻。

他想起自己最后对先生写的信,明白自己为何提笔却写不下几行字了……

他想起五年前离开沨川的那一天,阿闻哭着抱住他的大腿求他不要走,许沨只是摸摸他的脑袋,拍着胸膛信誓旦旦地对他说:

“哥哥一定会找到治好你的方法。”

终究是他过于自负了。

术法精进,修为增长又怎样?就算是得道成仙,他也救不了自己的家人。

“许仙,许仙?”一个手掌在许知礼的面前挥舞,手掌后撤,露出客栈老板关切的表情。

“许仙君和这位素贞仙君,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在二楼东边的尽头,相对的两间。”

“今天客栈没几个客人,安静的很,有什么需要的叫我们便是。”客栈老板遥遥指了个方向,“我住这一间,阿平住隔壁。”

许知礼用手摸了摸鼻子,点头应道:“嗯,好的。”

他扫去心中伤感,拿起桌上的冰泉琉璃剑就往楼上走去。

刚走出几步,觉着不对,回头一看,师尊还伫立原地。

他一拍脑袋,差点忘了。

又赶忙着迈下台阶请示师尊。

“师……师兄,走吧。”许知礼朝宁寄风伸手。

宁寄风凝望着他,隔着一层白纱。

带白纱斗笠遮住脸,还是许知礼的提议。

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他很想给他再带个面罩。

宁寄风不懂,却也照做了。

原因无他,师尊这张脸实属招摇,且辨识度高。

几十年前,那画师画的画像还一直在人群中流传,霁月仙君的名号也从这幅画像的流传之后变得更为响亮。

世人都爱神,神能庇佑世人。

神不以真面目示人,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纵使宁寄风可以以灵力改变样貌,可许知礼知道师尊向来不在意这些,更不会在生死存亡的关头,将自身灵力浪费到此等可有可无的事上。

他舌灿莲花苦口婆心,一一举例了许多霁月仙尊身份败露的严重后果,来劝说师尊戴斗笠。

宁寄风盯着斗笠看了半晌,沉默地带上了。

许知礼觉着师尊有些天然呆。

不善言辞,性子清冷,在大是大非的抉择上杀伐果断,丝毫不拖泥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