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在落下之前, 他猛地闭上了眼睛。
手心内的重量一空,整块白布落在了地上。
空气凝滞了,时间静止了,无声无息。
许知礼紧闭着眼,隔着眼皮感受到一阵剧烈的白光, 他不自觉地向下跪去, 扑倒在地。
并非他本意,也并非腿脚无力,而是一种神秘的压迫感, 他承受不住,觉得只有跪下才能幸存。
一片静谧之中,他听见一个声音。
“许沨。”
许知礼一顿,睫羽轻颤,缓缓睁开了眼,他抬眼望去。
长达两米的巨型标本缸内,浸泡着一具……尸体?
一袭白衣,身姿卓越,浓黑的长发如瀑布飞流直下,在水中飘散定格,飘逸的宽大衣摆似是振翅待飞的蝴蝶,身前层层叠叠交错的衣衫勾勒出宽肩窄腰,白色外衫上的云纹金边点缀其中。
无关动作禁止,许知礼呆呆地望着标本缸里的人。
双目紧闭,睫羽长且直,面如冠玉,出尘绝艳,带着一种遗世独立的孤寂。
这是……一具尸体?
与其他标本缸里的残骸对比,这具尸体保存完整,干净整洁,算得上是一具艳尸。
许知礼移不开视线,迟钝地想起来刚刚不知是谁唤了一声许沨。
他四下张望,空无一人。
仔细回想,那声音不是从某个具体地方发出来的,倒像是直接出现在他的脑子里,如同系统语音播报那般。
许沨,许沨,又是许沨!到底谁是许沨!
为什么每次出现这个名字他都头痛欲裂。
许知礼捂住自己的脑袋缓缓俯下身去,额头触到冰冷的地面也不能让他混沌的思绪清晰一瞬。
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一步一挪,摇摇晃晃地走到标本缸前。
他情不自禁地探出手去,隔着玻璃触摸他的脸颊。
近看,那优越的五官在他眼前放大,无论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亦或是能工巧匠的巧夺天工都无法雕刻出他的脸。
眉宇之间渗透着一丝不可亵玩的神性,他静静地直立在溶液里,如同艺术家穷尽一生精心雕刻出作品,害怕被人觊觎,只好将其藏匿起来。
许知礼手指微动,隔着玻璃抚过他的眉宇鼻梁和嘴唇,他的目光是贪婪的蛇,企图将面前人缠卷起来。
他的记忆走上一条长远的重拾之路,眼前温文尔雅的脸庞陌生而熟悉,他在记忆中搜索此人的相关信息,却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他是谁,为何会出现在江屿的房子里?是江屿做的吗,是江屿杀的人吗?
这是第六个受害者吗?为何他的衣着样貌不像现代人……
熟悉的眩晕感再度袭来,许知礼痛苦地捂住脑袋,他背靠着标本缸蜷起身子,怎样也无法抹去那如影随形的疼痛感。
“许沨,你不该来。”
正当他痛苦万分的时刻,那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许知礼回头,那仪表堂堂的男子仍保持原状,连发丝都未挪动分毫。
他觉着有些荒谬,尸体怎么会说话……
许沨,你不刚来。
如果他是许沨,为什么不该来?
脑袋越来越晕,额上冷汗直流,就像是谁对着他的耳膜弹奏《野蜂飞舞》,激起他想破坏一切的恶劣心情。
一片模糊之中,他看见远方的角落里躺着一把铁锤。
许知礼下意识朝着那地方爬去,拿起铁锤直起身子来。
什么都无所谓了。
许知礼空洞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长发男子,沉甸甸的铁锤足有半米长,他一步一拐地前进,铁锤在白瓷砖地板上拖行发出的声音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