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着性命危险征战沙场还有什么意义,难道就是为了帮着我们这些士族继续鱼肉百姓?”

李勖苦笑。

兵者,刀也,刀哪有什么意义,如果非要问刀有什么意义,那便是杀,杀,杀!

正因为不想再做刀,要做握刀之人,他方才如此苦心经营。

杀戮早已令他的心肠变得冷硬,若不是今日与她说到此处,他绝不会再费神思考这些无解的问题。他心中有一个近乎缥缈的、不能宣之于口的目的,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要思考的的只有手段,没有意义。

韶音忽然觉得有些看不懂身边的男子。

他一再颠覆她对武人的印象,当她就要以为他其实也是个极温柔的人时,他却又忽然让她看到了那温柔外壳下的冷硬。

“站住。”

韶音刚刚站起身来,手便被他一把拉住。

他并没有十分用力,可她还是挣不脱他,那握着她腕的大手合围成了铜铁铸造的铐,任她如何挣扎,依旧纹丝不动。

“你思虑太多”,他的声音平静中带着不容置疑,“你只要凭着直觉做出决断,告诉我,这长生道的小子,留还是不留?”

他在逼她,韶音被他的强硬逼出了泪意,“我不想做决断不行么?”

他摇摇头,丝毫不为所动。

“我、我……”韶音心乱如麻。

她方才说,不能将家族罹受之难算到一个孩子的头上,可他却偏告诉她,长生道全教皆兵,这孩子手里也可能沾过谢氏的鲜血!

五叔、二十七叔、姑父……那么多的亲人丧命于长生道的刀下,他们前一刻还笑着逗她说“阿纨又惹你父亲生气了?走,我带你找他算账!”下一刻便沦为刀下之鬼,从这世上彻底消失,留下各自的一家老小,此生不复再见她如何能做到不迁怒?

可是,这么一条活生生的性命摆在面前,偏偏又年岁尚幼,她又何忍一句话判了他的死刑!

罢了,不如就按他说的,凭着直觉……凭着直觉,她不想要他死!

“我要留下他,直到他痊愈。”

韶音听到自己的声音软绵绵的,整个人像是脱了力,话音落下的一刻,她自己也震惊于这个决断。

李勖深深了看了她一眼,“好,既做了决断就永远不要后悔”,说着松开了她的手,忽然朝着床榻的方向冷声道:“你听清楚了么?我夫人仁慈,不计较你的身份,无论你过往做过什么,她都要留你一命。你给我听好了,在这府中老老实实地养伤,若有半分不轨,我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上官云的冷汗在这一刹那间湿透了身上、身下的几层被褥,“上官云……记住了。”

他费力地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后又陷入了昏睡。

那擂鼓似的心跳和刻意压制的不均匀呼吸终于恢复成了安稳常态,李勖收回目光,淡淡道:“他睡过去了,咱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