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女一张娇艳面孔现出恼怒之色,显然是在强自压抑,她尖声反驳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祭祀之事,理应由官府承办。”

“此言差矣!”

接话的人一把雪白长髯,乃是掌管庙祭祀礼的祠部尚书王沣。

王沣捋着胡子,慢悠悠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这话不假,只是所祭者社稷宗庙、皇天后土者也,可并非端阳之祭。看起来,夫人的书只读了个皮毛啊!”

他是王家旁枝,论辈分,韶音还需唤他一声舅父,倚仗着这层身份,王沣的话便讲得十分不客气。

见谢女雪白的一张小脸气得通红,太学博士郗缯没忍住,竟然笑出了声音。

韶音大怒,厉声道:“来人,给我将他拖出去,廷杖五十!”

话音刚落,即刻有两个持刀武士奔入殿中,直接将郗缯从坐榻之上薅起来,拖着便往外去。

顾衡荪忍无可忍,只身拦在武士之前,横眉怒目:“敢问李夫人,郗缯犯了哪条律法,竟要施加如此重罚?”

五十廷杖足够要了一条人命,即便是天子也不能如此滥刑,何况是一介名不正言不顺的妖妇。

韶音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咬紧一口银牙,眸中迸出寒光点点,骄横道:“律法?本夫人就是律法!谁敢阻拦,将尔等一并拖出去!”话落见众人鸦雀无声,她忽然咯咯咯地娇笑起来,白生生的指头遥遥对准了他们的鼻尖,“说呀,你们怎么不说话了?一群懦夫!”

众人之怒早就烧成了一锅沸腾的滚油,她这一笑无异于往油锅里泼了一瓢冷水,堂上滋啦一声乱了起来

“妖妇!你有什么资格监国理政,你父亲谢津通胡卖国,你一介女流之辈,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擅权乱政、胡作非为!若是任由你兴风作浪,我大晋百年基业岂不是要毁于一介妇人之手!”

“你恣意专横,残害忠良,打压异己,结党营私,一人之害甚于千匪!我辈读圣贤书、食君王禄,自当秉公直言,为民请命,岂能容你牝鸡司晨、败坏纲纪?”

“对,士可杀不可辱!谢女,你有本事就将我们都杀了,我等宁愿一死,也不愿为你这妖女驱使为祸!”

“你杀了我们吧,你能杀尽满朝文武,杀不尽天下有识之士,能堵我一人之口,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孰是孰非,人心自有公论,严颜不降,乃成义名,嵇绍虽死,永载青史。今虽血溅于此,但为社稷之故,九死不悔,尔与尔父苟活于世,必当遗臭万年!”

……

韶音冷眼看着堂中众人,越看越觉得有趣。

从前各家分庭抗礼,他们彼此之间斗来斗去,争得头破血流;如今他们没落了,唯有谢氏硕果仅存,他们便能戮力同心,一致对外了。

长生道匪为乱时,赵勇倒戈时,何穆之造反时,这些慷慨激昂的义士个个蔫头耷脑,犹如瘟鸡,生怕将它送上沙场;如今天下太平,面对她一介女郎,他们倒是能斗志昂扬、大振雄风了。

韶音昨晚琢磨了大半宿,琢磨这些人打的是什么算盘,天快亮时,终于教她琢磨出来了,他们倚仗的无非是四个字:法不责众。

朝廷要运转,台阁部省各府各曹都离不得人,财赋、铨叙、刑名、礼法、庠叙、营建……分门别类,都需要人,绝不能一杀了之。

她也的确没有那个胆量将他们都杀了,他们正是因为知道这个,所以才空前团结,借此与她手里的兵符博弈。

想通了这点,韶音更下定了决心,今日非得狠狠治他们一回不可,不惜一切代价!

成败在此一役,今朝若是教他们得逞,开了这个口子,往后再想制住他们就难了迁到江陵后,她的确可以倚仗自己的郎君,这些宵小敢在她面前叫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