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云觑着他问:“主公,谢滂和谢明纶如何处置?”
谁也没想到,这帮胡人出入荆州官员府邸如入无人之地,而这其中,竟然还有谢家两位。
胡女那句话说得清清楚楚:“多亏了谢氏鼎力相助,否则,我们如何能在这里立足?”
谢家那两位收受的财物也记得清清楚楚,一笔一笔,逐年累积,触目惊心。
上官云暗想:谁说世家大族视金钱如粪土,封山圈地、行田视利,哪一样不是为了粪土,粪土早就迷了他们的心窍。谢滂和谢明纶这俩人,吃谢何两家的饭还不够,还要再吃一口胡人饭!
视线落在主公手上,那手正无意识地抚摸环首刀鞘上的云雷纹路,上官云心里又默默地补充了一句:再吃,就该吃断头饭了。
李勖走到庭前,捡起地上一截中空的腐木,递给上官云,“留他们三日,事后,将头颅连同此物,一道送给太傅,转告他老人家,物必先腐,而后虫生。”
“等等。”
他又将上官云叫住,揉着眉心道:“此事止于谢滂和谢明纶,与太傅有关的人、物,清理得干净些。”
三日后。
太尉府的这场宴会从一开始就处处都透露出不同寻常。
先是荆州司马杨期的缺席引来了一阵交头接耳,陆泰心中大为不安,卢昱借口如厕,想到外面打听虚实,刚到门口就被侍卫拦了回去,里头的人见了,这又引起了第二阵骚动。
方俊秀手顿剑鞘,怒道:“太尉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今日真是鸿门宴不成?”
李勖淡笑举盏,“卢相稍坐。承蒙诸位厚爱,连日来屡受惠请,今日特地摆下宴席,略备薄酒,答谢诸位盛情,尽请欢饮为乐,请!”
“何刺史,请!”
何冲与他同坐,已将方才卢昱被阻拦的情形看在眼里,思及陆泰等人日前之语,不由心下忐忑,拿眼仔细打量对坐之人。
李勖今日身披朱服,头戴一顶鹖羽武弁大冠,饰以一品武官公黄金珰,腰缠蟒带,所挎仍是一柄乌沉环首刀,持盏的手臂紧紧箍着一截青铜蛟龙纹臂鞲,面带浅笑,目含威仪。
四目相对,何冲下意识地躲开眼神,举杯道:“请。”
“且慢!”
粗声大嗓,又是方俊秀。
他神色睥睨,扫视满堂,最终落到李勖面上,冷笑道:“往日便罢了,今日是太尉自己的酒宴,依旧滴酒不沾,这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荆州诸人闻言纷纷将酒盏撂下,俱都神色冷重。
上官云起身来到席间,“诸位有所不知,我家主公曾为自己立下军规:滴酒不沾,秋毫不犯。故此只能以茶水相代。为尽诸君之兴,上官云代主公与诸位满饮此杯,今日不醉不归!”
方俊秀响亮地嗤笑一声,将酒盏重重撂在食案上,碗碟中汤水菜汁溅了一地。余下诸人面露踌躇,一时间不知该不该喝这杯酒。
何冲见势不妙,心里焦急万分,紧着示意陆泰圆场,不料陆泰竟视而不见,他只好又看向卢昱,也不知卢昱今日是怎么了,竟然也对他的暗示毫无察觉。
还是何新当先道:“太尉请,上官将军请。”一仰头将酒喝尽,其余人接连效仿。
何冲松了一口气,与李勖歉然笑笑,招呼随从近身,附耳嘱咐几句。
那随从接着来到方俊秀身侧,将何冲的意思转告于他,也不知是随从将话说反了,还是方俊秀存心想将何冲架到火上烤,第三轮酒水刚刚上过,他便又拍案叫嚷起来:“宴饮岂能没有舞乐?舞乐来!舞乐来!“
陆泰心里打鼓:都第三轮酒了,舞乐怎么还不来!
忽闻李勖笑道:“何公,看来是有人存心不想教你畅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