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太傅的案头还放着一封荆州来信,李勖对他拟定的朝官人选不置可否,只说要朝廷继续留在会稽,建康事暂委六郎,回京之日容后再议。
“你看看吧!”
谢太傅将信递到韶音面前,看着爱女微蹙的秀眉,忍着没将近日的流言说出口。
李勖滞留荆州,不光是何冲不安,谢太傅心里也不安生。
“哼!他有功夫给您寄信,却没功夫理会我,我生气了!”
她生气的理由竟然是这个,谢太傅听得直摇头,这孩子对别人机灵古怪,对上李勖就成了实心眼,自己怀有身孕,郎君息战后却迁延不归,她竟一点都没有多想!
“阿父为何这般看着我?”
她还好意思问。
谢太傅烦乱地挥了挥麈尾,“为父不想再看见你了,快回去养胎吧!”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您私底下做的事,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您教孟晖做了什么,我现在全都知道了!我也并非是感情用事的糊涂虫,您与舅父之间发生这么大的事,为何要隐瞒于我?”
果然,黑锅还是扣到了自己身上,谢太傅气得七窍生烟,她还不是感情用事的糊涂虫,难道李勖是?
“你快些走吧!”
老父亲这会儿不想再听爱女说半个字了,看着她气呼呼的背影还是又嘱咐了一句,“你那师父已四年未见,人心易变,自己多留意些,莫要交浅言深!”
这么一句话的功夫,人又回来了。
“还有何事?”
谢太傅埋首文牍,懒怠理会。
“为何不能迁都到荆州去呢?”
韶音为这个突然之间涌上心头的绝妙主意击节赞叹,夺过老父手中的羊毫,双眸亮晶晶地望过去,殷殷盼一句夸奖。
谢太傅哑然失笑,“荆州兵冲之地,如何能做国都?若是胡人打过来,连一个缓冲之地都没有,国家岂不一战而亡?”
“那不正好?没了缓冲之地,正好发愤图强,一鼓作气打过江去,收复中原失地,一统天下!”
这又是只有年轻人才有的激进心态,谢太傅一把抢回毛笔,摇头道:“小儿说的容易,你以为打仗是儿戏?豪言谁都会说,有几人能够做到?”
“……别人或许不能,存之一定可以!”
“那也不行”,谢太傅拉长了声音,不想再答对女儿的异想天开,敷衍道:“岂不闻’黄旗紫盖,运在东南’?建康有龙气,我儿不懂。”
“什么龙气?龟缩江左,龟气罢了!”
韶音这回真的生气了,走得步摇铮铮、环佩铿锵,徒留谢太傅一人哭笑不得。
……
“勖兄谨启”,提笔落墨,雪白的绢帛上已印下四个矫逸小字,韶音要将迁都之计说与李勖,料他必会懂得自己的心意。
“秦据咸阳,汉都长安,无一不是用兵之地,财赋只在其次。荆州虽是兵冲之地,可土阔千里,外带江汉,内阻山陵,又有江陵、武昌诸多雄郡,岂无一处可以安都?阿兄细思之。”
正事叙罢,韶音咬了半晌笔杆,又写道:
“李二实丑,我甚是不喜。凝光师父日前到府,备说前事,果然如兄所言,彼武非舞,思及从前困扰苦闷,诚可笑也。故人重逢本是喜事,不知为何,总觉隐约不安,阿父诫我谨慎,兄意如何?近日流言纷扰,谓兄或有两意,虽半字不信,心中气闷酸楚郁郁难消,为之奈何?”
阿筠将信函封好,交由专人送出,不多时,孟晖入府求见,送上一封李勖的亲笔信,另有几只几尺见方的大竹箱。
韶音有点呆,不知道那些箱子里会不会再开出一个李三来,阿雀笑着提醒:“小娘子快看信呀!”
侍女们都避到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