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音将身子探出轩窗大半,掌心向上摊开,看着一片片雪花融化成露,心里琢磨的尽是明年的稻谷和麦穗。

万一遭了灾,府库中的粮食够不够?若是不够的话,须得提前做好准备才行。

她想着,提起裙角,准备迈步而出。

“小娘子!”

阿雀冲上来紧紧将她抱住,“这是三楼,你要做什么呀!您别这样,难受就哭出来,别吓我们,小娘子!”

韶音被她拖着坐回榻上,愣神了一瞬,很快又开始干呕。

她这些日子瘦了些,前腰薄薄地贴着后腰,呕起来能看见肋骨随着整个胸腔起伏,一会像要鼓出来,下一刻又深深凹陷下去。

阿雀哭着喊人,“快去传府医!”回头抱住韶音的肩,“您快哭啊,哭出来就好了,这样憋是会憋坏的!”

“先别惊动府医,你们都下去吧。”阿筠低声制止了去请府医的侍女,走过来,神色凝重,“小娘子,您的月事多久没来了?”

韶音止了呕,怔怔地看向平坦的小腹,忽然想起会稽驿舍里那个忘乎所以的夜晚,嘴角渐渐浮现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很快变形成了失声痛哭。

从前为阿泠不值,原来自己也和她是一样的。

或许还比不上阿泠,冯毅冒死救过她么,送过她生母的遗物么,与她亲口说过“你才是我的家人”么,信里写过“思卿如狂”么,承诺过今生今世只有她一个么?

想必是没有,那便很好,阿泠比自己幸运。

阿父那一巴掌打得对,阿兄说得也对,自己果真是疯魔了。

他要斩草除根,要逼阿父和阿兄做贰臣呢。

韶音哭得双眼发干,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只是呆呆地坐着。

一句话而已,却好像什么都变了。

阿筠哽咽道:“小娘子,郎主素日待您的好不像是假的,如今您有了身孕,若是将这个消息告诉他,他一定会派兵来解健康之围的!”

“为什么要告诉他?”韶音睁着空洞的大眼反问,“不能告诉他,谁都不能告诉,包括冬郎和阿父。”

“您这是何苦!”

阿筠和阿雀都不解地看着她。

韶音吁出长长的一口气,双手覆在眼上捂着,再放下时已神色平静,像是将能做的表情都一一抹除了。

看着两个哭红了眼的侍女,她一字一顿道:“此事绝密,不许告诉任何人。打水来,咱们三个都净一净面。”

韶音从内室出来,换了身令人眼睛清亮的玉色缘边翡翠交窬裙,神情淡然,只是眼睛红得厉害。

谢候稍微松了口气,看着她仍不放心道:“情急致病,阿姐方才呕得那样厉害,只怕是急火伤了肝胃,可要传府医过来看看?”

“我没事了。”

韶音露给他一个安慰的微笑,不待他再说话,忽然道:“冬郎,如今可有办法向外头传递消息?”

谢候愣了愣,继而点头道:“守卫虽多,却不严格,这次带兵过来的是左卫将军顾词,他兄长就是顾章,与九郎走得甚近。”

“怎会派了他来?我记得禁军中的右卫将军是宗室的司马脩,护军将军由丹阳尹司马衡之兼领,德明为何偏教顾词过来?”

“那两个一个驻在白石,一个守着淮口,都防着何军呢!禁军人数本就不多,连游击将军也被派去守了石头,如今城中各门只留下三五个卒子把守,云龙门和中黄堂都是空的,要是外头挡住了都好说,一旦没挡住”,谢候哼了一声,冷笑道:“取建康易如反掌!小郎君实在昏聩!”

韶音心念一动,“这么说来,如今城里只有顾词这一只禁军?”

“宿卫内廷的应该还有百人左右。”

“殿中